记忆失序—拼凑

……

“你好，请问你是……?”

少女的语调并不像是演的，她的眼中藏着疑惑、不解，她的眉宇表现的很为难，就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癸未:“……”

他很想上前，可她的模样看样子并不记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不记得。

梦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许这个便是她失忆的原因罢，癸未想着。即便知道原因，但是癸未此刻竟然有些不甘心，他并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这明明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癸未:“……没什么，不用在意我姓名。如果非要的话，叫我羽帷就好。”

他明明没想过这么说，可是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我到底怎么了。

湘葵:“羽……帷?”

湘葵:“我叫湘葵，湘灵的湘，向日葵的葵，羽帷……先生?”

湘葵:“对了，羽帷先生……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希望你能告诉我。”

癸未:“叫我羽帷即可，不用加什么先生之类的尊称”言途，癸未将脸别过一边。但很快，他回过神，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会说这样的话。

湘葵:“欸？羽……帷。”

癸未:“嗯，我在。”

湘葵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这个男人的样子，感觉他有些别扭?错觉吧，哪有第一次见就觉得人家别扭的。“那个……羽帷，这里究竟是……”

癸未:“一个……嗯，是梦。”

湘葵:“梦?意思是，我在梦中……?怪不得啊，我有些分不清呢，这里的触感好真实。这棵松柏也好漂亮呢。”

湘葵:“羽帷先生……呃，羽帷，这个松柏还是玉石做的呢，依稀记得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告诉我这是我自己的意志所体现，可是，我好像还不知道她是谁。”

癸未:“你不想醒来吗？”

湘葵听闻后，先是眼前闪过一丝诧异，后是浮现一抹灰暗，最后恢复常色，说:“为什么要醒来，既然是梦，多留一会儿感觉也很不错啊。”因为我终于不用在为他们而活了。

湘葵:“你看，这里有风、有水、有鸟、有鱼还有向日葵和这棵松柏，很美好啊，它们，现实里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听到这里，癸未回想起了那深海之下的旋转阶梯，那墙上的画，画中，她神色漠然灰暗。

癸未:“现实……也未必……”也未必全是残酷的，这句话的后半段，癸未没有继续说下去。未必残酷吗？怎么可能啊……他明白那样说是最好的，是书上的客观事实，可是呢?对于这个少女来说，本身就很残酷啊。而自己不也被这残酷害的落得个终身监禁么。

癸未:“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呢？”什么时候脱离这「美梦」

湘葵:“……”

她没有回应，而是抬头仰望那棵玉石松柏，好像什么都不想说。

癸未:“……果然没那么容易啊”他低声喃语。

良久，她才开口道:“也许……不会吧。”话音刚落，四周的水产生了浮动，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很快，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阵阵风，狂风大作，它掀起了一地水浪——刹那间，天地之色变，向日葵的花瓣飞散，脚踩的实地也逐渐出现了裂痕，他看见，看见那玉石松柏落下一根根针叶，针叶细细密密又松松散散，或成簇，或成团，它们飞舞着，激荡起鱼鸟的悲鸣。

白光浮现，癸未知道，又换场景了罢。

但这次的白光却没那么刺眼，而是一种柔和，犹如浮光点点，赐天地一个温柔的抚慰。

再看，已是一条铺满黑色羽毛的走廊，走廊地不是木板或者混凝土石砖什么的，而是一层薄薄的雪。随即，他听见，附近传来一声冗长的钟鸣。

阳光透过走廊一旁的铁栅栏斜射在走廊之上，栅栏底部还一段半米高的水泥墙，走廊的另一面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的墙壁。透过门旁的窗，他看见了窗内是有一张张摆放整齐的桌椅的空间，而门后则是一个三尺高的台子，空间内另一面是一帘玻璃窗，窗户打开着，窗帘被窗外的风吹的浮动，阳光斑驳，为这个空间增添了一份平和和寂静。这个配置，癸未在书上和网络上见过，是人类学校的教室。虽然知道眼下找到湘葵更重要，但是他想看看人类的教室……

他转动门把手，闯入眼帘的便是那讲台，还有讲台后面的那个叫黑板的东西。他从出生起，就没有上过人类的学校，他只知道这是人类传授知识的地方，也是人类学生一年能呆上半年的地方。

他第一次在书中看到关于学校的介绍后，就一直在想这个地方怎么样。他也曾想过来一次，可是他被困在世界图书馆里，根本没办法去。想来，也是一种遗憾。

湘葵的年纪正是人类高中生的年纪，她还在上学，不过梦世界的场景切换到这个地方，想来……这里或许会有些事情令她记忆深刻。

癸未漫无目的一样的走进这个教室。教室里没有人，桌椅摆放整齐，几乎每个桌子上都会摆上几本书，有的还有部分文具和作业本什么的，癸未随手抽了一本，翻了几页，是高中化学，这几页是讲的是有关离子共存的知识。本来这些内容他早就明白了，不过在人类中算常识罢，况且他还读过更复杂的，可是在这个名为教室的地方看书，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指不定上学会很有趣，他想。不过好像有很多人类不喜欢上学呢。算了，因人而异罢。

他拂过桌面，还些许灰尘，这个样子……再结合桌椅整洁，书本也放的好好的，如果是现实里，这个状况应该是学生放假了罢，而且根据积灰程度来看，至少超过三个星期了。是寒暑假罢。

窗外送来一帘清风，他走近窗边，将窗户打开，这个教室的窗户正对着操场，这么看来，走廊栅栏对着的是一个教学楼内的小广场，教学楼是四面相对的。他看向那绿茵操场，看见操场布置的足球场和篮球场，想象着人类在这里运动或者娱乐的模样。想来也很有意思罢。

不知道湘葵的校园生活是怎样的呢？他不禁思考。恍惚间，他在那操场上看见了正在想的身影，湘葵在操场?癸未没有多作停留，转身预备下楼去操场找人，但刚起步，他顿住了脚步，为什么我不直接跳?想法一出，他立即大开窗户，催动神域的力量，预备驭风而降落。

风起刹那，少女的身影犹如薄雾，消散于天地之间，同时，那原本平静似水的操场盛开了一灿花丛，深草浮动，花瓣飞舞，偶尔还有几只蝴蝶旋飞。那操场中央正是那玉石松柏，不过，他看见了松柏的针叶尖染上了一抹翠青。

癸未已经半只脚踩上了窗栏，右手同窗栏齐平，左手已然扶住了窗门，原本已经准备跳了，但看见如此场景，他收住了脚……又是虚影么。

他转身走向那教室门，再次回到走廊，却见花开满地、白羽纷飞。

他一步一步踏过这柔软的草地，绿色的深草沿着走廊直到下一楼层，像一块绿毯，为冰冷的水泥覆上一层和煦。

楼下，是一阵脚步声，也许是过于寂静对缘故罢，他听见了这细微的声音，他依着楼梯下楼，这层楼是一楼，一楼教室的对面是一扇大门，拉合式的玻璃门。癸未走近，门外是那个小广场，广场中央有用石砖砌成的小花坛，花坛中央是一棵梧桐树。癸未走过，微风和鸣，浮云流动。

因为教学楼是围绕式的，所以花坛对面还有一扇门，那才是教学楼的真正出口罢。癸未走出教学楼，外面是学前广场，学前广场左侧便是去操场的路，右侧是停车场，广场前便是校门。癸未径直走向那操场。

果然，除了满天飞舞的花瓣，除了他自己便没有一个人。

这个场景在学校放寒暑假时，梦世界与现实呼应，湘葵这个时候来学校是为了什么?而且放假已经有三四个星期了，一个月了罢，学校保安还让学生进入学校吗？不……梦世界里也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啊。就算要，也有可能是寒假结束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归校，只不过湘葵可能会早点来。

看见她的那些回忆，想来也不想长时间呆在家里。

癸未走到那玉石松柏面前，他上前触摸，冰凉入骨。

玉，石器也，生于天地之造业，为石物之稀有，乃水火不惧，却因其天性为脆，故易碎，后世常以玉石喻美好万物，甚有驱邪避疫之说，或花或木、或巫医之术、最后甚至为品性。他想到一句话，虽玉石表面水火不惧，却也易碎。

玉石针叶忽而晃动了起来，癸未抬眼，只见周围纷飞的花瓣愈来愈疾，他回头，教学楼的墙皮开始剥落、悬浮，最后是静止一样的毫无征兆的裂开，没有声响、没有晃动，很快，教学楼变的有些许支离破碎，他甚至能通过墙与墙之间的缝隙清楚的看到教学楼内的走廊、教室、桌椅、窗帘。几乎同时，他脚底的那些灿开的百花也毫无征兆的消失，操场也开始有了细微的裂痕，原本浮云流动的天空开始变得浑浊、静止。

教学楼的钟声再次响起，冗长而浑厚的声音似能撼动整个苍岚——人，学校门口多了很多人，可是……他们的脸看的并不真切，像是背景板一样，他们漫无目的般的走进这学校。花瓣纷飞，大概是眨眼间的功夫，他的位置已不在操场，而是那栋教学楼的大门面前。

他感受到一种嘈杂、烦躁，人头攒动，这些看不清楚脸的学生们犹如过江之鲫般涌进教学楼。人群之中却没有湘葵的身影，癸未在人群推动下被动的到门口。他走进，却见那些人一进来就不见了，凭空消失般，一楼走廊寂静如常。

梦世界由记忆缔结、组织，既然这些人进入教学楼后却消失了，也就是说湘葵对于他们没什么记忆，她或许也仅仅只是在某个教室的窗边看着这些学生，至于这些学生进入了教学楼后又走了哪里、去到那个教室并不重要，也看不见，因此没有记忆倒也正常。

癸未再度走上楼梯，没想到刚下来就又得上去。根据刚刚校门口的人数，能看到这么多人的，而且操场和校门也一览无余的，想来，当时湘葵看到这些的所在地在更高的楼层。教学楼是环形设计，能看到这么多的地方，只有在教学楼大门这边的教室，即小广场的北面。癸未走到教学楼北面的楼梯，同时看到这么人，而且脸糊成这个样子，那么湘葵当时所处的教室楼层必定高，很有可能在3～4楼的某个教室里。

癸未来到3楼，将每个教室都看了一遍，没找到人，那就在4楼里罢，他又上了一层楼，4楼走廊同3楼大有不同，3楼是简单的走廊地，而4楼的走廊地板却落满了红叶，同时，4楼这里能看到漫天的红叶纷飞，在3楼却看不到。癸未走进4楼第一间教室，没什么特别，她走向第二间教室，门开，靠近讲台的第一排位置，依靠着窗户的一张桌椅上，湘葵正做在那里，不出他所料，她果然倚靠在窗边，通过窗户，她的目光在楼底下，看着那些过江之鲫般的学生涌进教学楼内。

开着的窗户带起了窗帘，同时也带起了她的发丝，微醺的清风映衬着浑浊的天空。

钟声再次响起，但这次还伴随着一阵轻快的广播铃声，霎时，几秒时间，这间教室原本只有湘葵一人，却突然凭空出现一些同样看不清脸的人，而讲台也多了一个戴着眼镜看不清脸的女人，讲台背后的黑板上自己浮现出了一条条白色粉笔覆盖的痕迹。女人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看着癸未。

女人:“这位同学，上课了，还不坐回自己的位置?”

癸未:“……?”好吧。他的视线落在湘葵身上，她却依然在望着窗外。

癸未随便找了个空位，是和湘葵同列的最后一排，他拉开放在桌下的靠背椅，坐下，桌上的书堆了一摞，挡着视线了，他就把书本挪了挪。看见讲台上的女人说着:“湘葵，上课了不要看着外面”

湘葵似是刚回过神来，她应答:“喔……对不起，老师”

女人:“对不起的是我吗？你应该要对得起自己。”

湘葵不再回答，其他同学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后又继续看向老师。

女人:“算了，费口舌，今天我们讲到了第一百零一页的散文……”

女人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清楚十分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让人听了只觉得是几个音节和音调平仄……看来这节课，湘葵似听非听罢。不过现在倒也算他亲身体验过人类读书的生活了，只可惜听不清这老师在讲什么，没办法，这是湘葵的记忆，她的记忆中就是含糊不清的啊。

很快，铃声再度响起，这下原本寂静的教室忽然嘈杂起来，可是却让人听不真切这群人到底在说什么。而湘葵却在一下课后就趴在桌子上，她桌上的书本一摞摞的，癸未起身走到湘葵面前。

癸未:“湘葵。”他轻轻拍了一下湘葵的肩膀。

少女受惊抬起头:“羽帷……有什么事吗？”

癸未:“……没什么。”

湘葵:“……?”

看来，她的校园生活也不算得好啊。

可是，她又为什么甘于沉缅于这样的生活呢？还是说……她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