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蔷薇

……

“小猫，你看。”

他肆意揉捏着她的脸颊。嘴角是挥之不去的笑意。

“看什么?我的脸有那么好捏吗？”她鼓着腮帮，假装生气。

“是又怎么了?不喜欢吗？”

“滚……”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行动。

“可是……雨，打在身上很冷啊。”他说着，一枚轻吻落在她的手背上。像是触发了什么媒介一样，她瞬间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她——

仅仅一瞬，星辰大海映入眼帘，天边染上一抹红云，寂静长宁，然，接踵而至的是一股强大的吸力，下一秒将她整个人都抽离，脚底的地面松懈，蓬松的黑色卷发散开，墨绿色的瞳仁装满了星辰。

天地相合，云海相拥，陆上的猫，水里的鱼，它们对视着彼此，一种无力的失重感遍袭浑身，她伸手，想要触碰，然，却什么都抓不到，卷发顺散，她抬手，这是自己的手，白色的长裙飘逸着，灿烂的星辰之海跳动在湘葵的墨色瞳仁之中，游鱼掠影，深海无眠，她看见，看见上方一只通体雪白的猫逐流而下，向着她来。

它的眼睛，璀璨似星子，闪烁若白光，左为金右为蓝的异色双瞳，湘葵不由自主的伸开双手，好想，好想把它抱起，她想着，然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极速下坠，白猫跳跃，像是在努力追赶她一样，她只觉得它靠的越近，她的意识就越发模糊。

最后，她合上双眼，只觉一团白光扑来，在她怀里。

以及一声清脆的铃铛晃动的声音。“湘葵? !”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沉睡的眼帘，第一眼看见的，是黑色的猫脸。

她猛然清醒，一把抱住癸未。“喵喵! ?”她托起它的猫脸，左瞳是深邃的蓝，右瞳是灿烂的金。不一样，位置不一样，毛色也是。

那只白猫……存在吗?

癸未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尔后还是问起：“你怎么这么容易晕倒?”

湘葵的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贫血。”

毕竟，从小就贫血。曾经的无数的时辰，她又昏倒了多少次呢?

“白猫……”

她低声念着，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只通体雪白的异瞳猫在她面前晃着脖子上的铃铛的画面。叮铃……叮铃……

似风声入耳，又似山河月明，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她很想抓住这个声音，可最终只有满手灯光，琉璃的颜色斑斓错落的在她手掌心，虚无缥缈，可观而不可触摸。

猫，什么猫……?

癸未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想到在她昏倒之前，她瞳色的混乱变化……原来如此。

“人类的少女，有没有谁告诉过你，你的瞳色有时会起到明显的变化?抑或者……她常会梦知一些不属于你的故事?”

瞳色?有啊，小时候因黑色素较常人少，因此那时的瞳色是淡色，淡棕色，头发也是，几近于棕黄色。但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稀有特征都没了，成为了现在一头浓黑的头发和深黑色的瞳孔，医生说可能产生黑色素的功能在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发育出来，也可能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如果是因为小时候自身黑色素少算的话……”

癸未沉下脸色：“那……有没有预知梦之类的?”仅仅是因为这个，不足以证明。

预知……预知未来吗？她点了点头：“有时候在梦中确实会预知未来的一些事……那些梦我感受不到任何真实，而且也不像是我自己或者自己周围的事，像是……别人的?”所以，她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些根本没见过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或是老人，或是小孩。以至于第二早起来，她总是感到精疲力竭。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这些，我还失眠过……”

虽然，她每夜都不怎么睡的好。

“但是，第二天，或者隔一个星期半个月，这些总能得到证实。无论是别人聊天时所提及，还是网上的话题。”

每个人或许都能做到预知梦，但范围大部分在于自己或者身边的人，而她却预知到别人，甚至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天地相合，云海相拥，鱼跃天空，猫落水中；星辰之陨，意识溯时，天命所归，宿世再生。

不会错了，她也是混沌拥有者，而且是最为神秘、领域广阔的时之契约。抑或者，她身上原本拥有的混沌血脉被什么契机激活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能让普通人自我激活身上那万分之一的混沌血脉?他不明白。

癸未：“那你刚刚昏倒，有没有看见什么?”

湘葵回过头，眼神片刻不离他的异色双瞳：“是桃诺小姐。”

“桃诺小姐和那个盛泽榆的故事。而且盛泽榆好像不是他的本名，叫……”她不知为何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明明记得很清楚来着……

“叫什么?”癸未略显急躁的样子。

她仔细回忆，却发现始终想不起来。“我……不清楚。”

“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记不得了。”

「邢君林，呵，真是好用的名字」

脑海一闪而过一种无名的压迫和惊恐，湘葵被吓了一跳，她几乎下意识的后退。她瞳孔微缩，心脏骤停，那声音犹如在耳边，就像静待着猎物的猎人一样。

癸未见状，也是一愣，同时也恢复了镇静：“怎……怎么了?”

“邢……君林。”

这是他一个根本没听过的名字。桃诺和这个人交往就算了，人家自由，可她一向很坚强的人怎么仅仅因为自己被男友甩了后就投奔去越鸦……不，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她又是从哪里了解到的越鸦?据他所知，关于混沌拥有者的文献基本都绝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在他这个图书馆里，那个世界到底从哪里找来的?根据混沌拥有者公约条列，非迫不得已，混沌拥有者是万不可以告诉普通人的。之前告诉湘葵也是因为她说她不想离开这里……其他人吗?

癸未沉默了一会儿，疑点越来越多，却越得不到解决。“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时之契约吗?”

“我想……你做预知梦的原因可能大部分来自你的能力。”

湘葵满眼充满着不可思议。

癸未：“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但……”

“没关系。毕竟这里……已经很奇怪了。”

癸未：“那……能帮我一个忙吗？”

「利用她的能力来弄明白桃诺和这个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癸未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可是，真的没问题吗？本来这件事应该由自己去做，然……他自身的能力早已封尘多年，当年汐海公约一下，他成为图书馆管理员那一刻起，就表明了他将受到天罚，在这里被囚禁终身、能力也将被剥夺，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动用神域的力量……

「真的好吗」

她本不该被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

湘葵偏着头，似在思考着什么，时契，深入研究时空穿梭和多元宇宙的一个混沌，在后续的探索中，时契先祖得到了类似的能力，癸未先生这么说，是希望……?

“拨开迷雾，寻觅真理。”他没有立即道出目的，而是说起了时契的概念。

“瞻仰星空之辉，入浩瀚银河花树，与时间签订契约，转动时空之轮。”

“这便是时契。”他说。

湘葵对上他的眼睛，时空之轮，她脑海里回转着这句话，时契，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能力能做什么?

「转动命运之轮，改写遥远之故事」

「天与星之石，时之契约亦是散落之人」

“时之契约亦是散落之人……”她低声喃语，寂静的图书馆内，漫开一层波纹，凝望前方，她分了神，如果……如果她看见的桃诺小姐的故事就是因为时契的话，也能看清全部故事了吧?

思索游离之际，她忽而双手合十，跪坐在那书前，脑海里描绘着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鲸鱼游动，蝶逸幻变，舞动薄雾，掠起一池清辉，夜凝漫香，荡开一层星光。她的周围慢慢的，慢慢的浮动出现一缎星河，游鱼掠影、鲸弋万海、蝶栖霞雾——这是时契，不，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癸未跳到她的面前，但她似乎不受控制的祷告一般，周围星辉越来越明亮、星空还在不断扩散着，游鱼栖蝶抟扶摇而翩游，蝶触，落在他的猫鼻间，白光乍现——是雨，冰冷拍打在身上的雨。

哗——一点一滴，落地，水起。

激起一地浪花，分散开来散起一池涟漪，他分明的感受到，脚尖触地，踏起一个个圆圈，波纹扩散，薄凉且刺骨。

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雨夜，是雨，是夜，也模糊了视线，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倩影穿过他的身体而跑向远处，他看见，雨无情的落在她的身上，寒冷的风掀起她的裙摆，她右手提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左手提着裙摆，步履匆匆，他隐约听见些许哭声，是夜的啜泣，还是她的悲吟?

他的脚底下静静的绽放了一支支黑色的蔷薇，忽而，雨起，雨收，漆黑的夜逐渐褪去，白光闪烁，蔷薇肆意生长，直到占据整个肉眼可及之处，他抬手，是人拥有血色皮肤的手，指骨分明，然却透着一点点薄雾，有些许透明。

他的眼睛，看的见了，比平常还要清楚百倍，这是为什么?他记得明明自己是想强制压下湘葵那股奇怪的时契力量，现在……好似出现了什么目前无法解释的情况。

他黑色蓬松的卷毛齐肩长发散乱着，一金一蓝的异色双瞳漾着一层暗淡，冗长的浅蓝色长袍触着地，白色的里衬和黑色的袖口，漆黑的西装裤下嵌着金色花纹和鞋盖的皮鞋——他的的确确恢复成人，而且不是他主动的。

黑色的长裙飘曳着，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女子，他看见了，黑色的蓬松卷发长而齐腰，裙摆散开，荡起一裙雨漪，雨水顺着她的长摆滑落，依着她的两颊而落，是泪，还是雨?那是他许久未有联系的朋友，是桃诺。

黑色的蔷薇花在她脚底蜿蜒攀附、绽放。

他张口，想问些什么，然，待蔷薇花绽放之际便迅速细化为一片片花瓣，散落、凋零，而她，手提裙摆，赤脚在雨水中踏过，黑色的花瓣依她脚底而飘飞，他那半透明的手抓不住任何实物，最后，她越过他，向着漆黑的前方疾行，她跌落，她再度站起，血丝伴随着雨水流淌，花香融入其中，他依稀听见女子的喃喃自语:“安十夏，天真最终还是害了你……”

忽而，电闪雷鸣，雨收又覆水，月光以极其快的速度出现，他恍惚间看见了一张张大小不一的桌子，看见了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像是人偶的东西。

他听见，听见乌鸦嘶哑刺耳的尖叫，听见人偶们的一声声绝望的呐喊，嘈杂、喧嚣，他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密密麻麻，声声不息。

他企图挪动脚步，然，他好像无法动弹，就像一个屏幕前的看客，动与不动，都不是屏幕里的角色。微弱的时契混沌飘来些许清香，如果眼前的是时契力量造成的，那么……当有一个节点。

星辰大海，万千璀璨，忽而，暴雨换为微风细雨、和煦春光……而那漆黑惨白的颜色也逐渐消散。

眼前是一片蔷薇花海。

风起，送了一片蔷薇花香，是一片红色的蔷薇花丛，犹如从焦土之中磐涅飞腾凤凰，万千红色之中，一树梨花在中，与蔷薇花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孤鹤屹立于旷野。他黑色的卷发随风而舞动，一金一蓝的眸子里透着些许诧异。

「真实的自己日渐消散，人能看见的，只有被操控的我」

「安十夏、维纳斯•桃诺也许都将不复存在」

「我只是一个傀儡」

「黑色的蔷薇花是锁链，禁锢着我的一切，你好，海癸未，我的朋友」

「乌鸦旋落，血蚀铸身，人偶顽木，禁书赋识」

风起，雨落，花散，香尽

还没待他完全听清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时，他只觉脚底泥土松懈，固石碎裂，脚底失去承重，深渊凝望着，他动不了一分一毫，只能任由引力带着他逃离那片花海，红蔷薇花瓣和着黑色的蔷薇花瓣同他一起坠落在深渊。

安十夏……原来你的名字叫安十夏。

生如夏花，短暂而又绚丽，十夏几多?不见友人。傀儡……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再见到她了，又是越鸦的艺术成果……

可是……他要怎么办?而今，他的力量不在，终身被监禁，不得自由，何谈将其救出……无限的黑暗不断吞噬着他，无力感挫败着他，伴着花香，他闭上了双眼，汐海公约——他必须想个办法将其摧毁。花费的时间很长吧?不过，没关系，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癸未先生!」

漆黑的深渊突然传来一种坚定且温暖的光芒，那个声音，是湘葵。

他猛的睁眼，潮汐万年，月光荡漾，一片片蔷薇花瓣幻化成万千星光，零零碎碎星星点点。日月当空，星辰允命，他伸手，触碰光点，一种无形的力量从指尖传输，这个感觉……

天与星之石!

怎会?!遗失千百年的天星……

原来如此，有了天星的指引，她的时契血脉才得以苏醒。

他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很痛，骨骼都跟着受了重创一般，他看见，看见星光像羽毛一样飘忽着落地，一抹与众不同的红，也轻落在他身边，只是，触地的一瞬间，艳丽的红像灼烧起来一般变成了深黑。

他挣扎着坐起，伸手去抓那支黑色的蔷薇花。

一触，焰火丛生在他周围，是啊，他撒了谎。他的力量早已被封印，桃诺，不，安十夏来他这儿寻求帮助时却给了她一个委婉的谎言。对她说，神域他不敢轻易使用。可实际上呢?即使想，也使不出。

而今，却收到朋友失踪的消息，收到她与越鸦有联系的消息。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邢君林……还是盛泽榆呢?这个人，亦或者这两个人是否和越鸦有联系呢?

天落星光，时空穿梭，伊人如梦，天星的讯息越来越近了，忽现白光，万千璀璨之中，少女窈窕的身姿从光中而来，长发飘舞，衣裙恍动，纤细柔软的手浮现在眼前，他无意识般的伸手去触碰那指尖，光散，人出。

湘葵水盈盈般的黑色中带着白光的瞳仁倒映着他面庞。他双手伸出，接住了她。

她身着的白色长裙顺着气流飘动，他坚实有力的双臂抱着她的苗条柔软的腰，对上了她的视线，她那白皙的手臂扶着他的肩膀。

湘葵的眼里透着不可思议和惊叹。

果然，他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好漂亮的眼睛啊。秋水浮动般的金色右眼和波澜不惊深潭般的蓝色左眼，映着星光，显得格外透亮明晰。她想着。

……

……

鸦与人偶•启卷—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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