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与人偶—悲

……

那是一篇回忆录。癸未不敢相信，她竟然认识越鸦。猫爪抚平在书页上，他眉头一皱。

书▼

不幸总像恶魔一样死死纠缠着我，那年，我十八，十六辍学打工的干了两年，成年了，他们都说我很漂亮。但我自己认为这漂亮根本就像个诅咒，诅咒我不得好死。

雨夜，断线的珍珠一样，一点一滴，竭尽全力般洗刷冲击着地面，酒吧夜间客流多，但碰上雨夜，基本没什么客人，何况还是暴雨天气，走在路上的人只想赶紧回家，谁愿意在暴雨天气受罪。

不过，雨落之下，夜色倒也清欢。直到一个黑发男人进了酒吧，打破长久的寂静。

尽管暴雨天气客流不多，但偶尔也有路人来避雨，他们总会待到很久，等到雨夜过去或者雨小的时候。也在那时，我遇见我前任，他的名字没什么好记的，第一次见时，他披着褐色风衣，内衬白衫，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秋季穿的那种，一条棕色西装裤，看着也不像什么职场人士，头发到是梳的整齐，短碎发，对，还穿着一双黑色西装皮鞋，锃亮锃亮的。不过他的言谈举止倒像个名门公子。说来也奇，到了后来了解，他还真是一个什么大集团的公子，勉强算个富二代。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一个富二代来酒吧做什么?

可谁让自己傻?摊上这么一个麻烦。

叮铃铃——门口悬挂的铃铛晃动了起来，不知是雨，还是风，她抬眼一看，门口一侧，一名生的俊俏的男子披着风衣立在那里。“你好，请问有威士忌吗？”

门外，城市灯火兑着雨水蘸满了夜空，她纤细而长的手抚摸着背后的柜子，取出一瓶酒，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一个冰球，她启开瓶塞，浓郁金褐的液体流动着……她看着他，他也没有多言，反手将雨和灯光关在门外。他走近，眼里闪过一丝动容，是感激。

但是，除去感激，在他眼里，不知为何，她看见了来自自己心底的不安。不安的……就像看见一个盯上自己的猎人一样。

她没有多想，也不敢。“您要的威士忌。”她将酒杯放在他的面前。冰球随着她的动作而产生了轻微晃动，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请问怎么称呼?雨一直下，在雨停之前，我可以和你聊聊么?”他说，很真挚的。

“叫我维纳斯就好，维纳斯•桃诺。虽不是我本名，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维纳斯么……”他的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声音很轻，像是在反复商榷着这个名字。“很好听，爱与美神的维纳斯。”

“盛泽榆，闲散人士一个。”

“我看小哥你的打扮可不像什么闲散人员。不过，你要是在本店做出触及法律底线的事，我不介意报警，送你去警局。”她说，手里不停摆弄着手机。

对方显然愣了一会儿，不过想想也是，闲散人士这几个字本身就有那层意思。

他苦笑了一会儿：“也是……小姐姐刚刚说维纳斯不是你的本名，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维纳斯喝了一口鸡尾酒，看着他。

他晃动了一下酒杯：“也罢，这雨，还真漫长啊。小姐姐有什么感兴趣的事儿吗？刚刚看你调鸡尾酒时的神色，看上去很舒心，你喜欢调酒吗？”

“谈不上，但不讨厌，非要算的话，大概喜欢调鸡尾酒，每一层都是一个考验，每一种颜色都需要精心挑选，最后调出浓郁的香气，我酒量也算不上差，所以，总能多次尝试、品味，力求完美。”她说着，表情也显得很喜欢，笑着，嘴角月牙儿一样，一种温柔雅致的美。

“看来小姐真的很喜欢。酒什么的，我倒也略知一二。”

“鸡尾酒颇有深入，种类多，要求高，但毕竟，调酒的难度就在于此。”

“小姐手中的这杯是威士忌鸡尾酒吧?颜色很漂亮，浑然天成，美丽至极。”

她承认，在这一刻，她有所动容，于是，那个夜开始变得短暂，她发现他知晓的关于鸡尾酒的的知识可谓之巅峰般的造诣。不论鸡尾酒的来源、调制的理论细节方法，甚至是每一色层的意义他都了若指掌。

他们聊了很久，久到雨停了许久都浑然不知。今天是她值夜班，店长因私事不在，今夜的酒吧只有她一个留守。和他，若说相谈甚欢、相逢恨晚都不为过。

这一段记忆已经淡漠了，不是海马体的问题，而是她自己希望忘掉。

雨止，人走，独留空影。她晃动着酒杯，眼映着他离去的背影。

什么感觉呢？她说不清楚，指尖敲击着杯壁，清脆的声音有节奏的晃动着。她只是想着那样的一个背影。

其实原本以为以后也不大会见面，虽然那夜加了各自的联系方式，但其实她心底觉得不太可能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又是一个雨夜，雨不大，却很安静，她倚窗听雨，透过早已沾满雨水的玻璃窗寂静的听着雨演奏起的旋律和夜的歌吟。

……

癸未的视线落在了尾句“夜的歌吟”上。猫爪拍在书页上，因为……他以前看时好像并没有这段，难道只是自己看漏了?

盛泽榆……这个名字，她有提起过么?

羽毛笔轻轻扫动，他在书旁的纸上写下这三个字并圈起来。

湘葵注意了这一动作，她凑近：“盛泽榆……这个人，我好像听过?”

癸未游移视线，定在湘葵的身上。“你听过?在哪儿?”

湘葵右手托着腮帮：“我想想，嗯……好像是乌氏集团的公子，集团老板的儿子。可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乌氏集团目前是他们这个都市最大的玩具销售商，小时候妈妈给她买的玩偶大部分都是乌氏集团麾下的。在她小时候看的新闻上有说这个谁去了国外拓展集团业务去了。

“国外?”癸未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一样，抓起鼠标就打开笔记本电脑，翻阅网站。对哦，是说这名字有点眼熟，等等，桃诺写这本书时是五年前了，而乌氏集团的公子早在七年前就去国外发展去了!国外网站发布了乌氏集团国外业务分公司成立于八年前，后这个谁七年前接手，一直活跃于国外市场了，五年前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书的五年前写的，但是桃诺与他相遇……又是几年前?

湘葵好像也看出了一点什么，她拾起被丢在一旁的羽毛笔，问：“就书中时间推算……癸未先生你认识她时，她年龄是……?”

癸未抬头，他愣了，因为越来越可疑了，他抿嘴：“19”

一人一猫相对。

“六年前认识的……”湘葵低语。

“六年前他代表公司在社交平台发布过一个乌氏集团的新产品研究进度完成的帖子。因为老板儿子亲自发帖，所以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这个时间点，他不太可能在这里。”

时间线的冲突，他不得不起疑。

癸未轻叹：“我的错，没有及时发现这个问题。真是讽刺，天天在这里 却未曾想起朋友半分……如果当初仔细深入这个问题，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湘葵拾起纸张细细的折出痕迹，折起整张纸，一面纸轻压在另一面纸上，四角取两角对折，取两角折起的大三角下展开对折，再展开……她白皙的指节游动在纸尖，一只白色的纸船一步一步的出现在她手心之中。她手捧纸船，轻放在癸未面前。“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她心底大概有了一些答案，时间线对不上，桃诺小姐那夜见到的人……如果是他假借乌氏集团公子的名字。那他会是谁?

癸未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在我们混沌拥有者领域，有部分极端的存在。”

“柳泉那次来这里时，他身上附着的混沌力量的痕迹……是禁书。”癸未放下鼠标，仰望天花板，盯着琉璃花灯，回忆无限延展着。

“而禁书领域之中，出现了一个稀世天才——越鸦”

“毕竟禁书混沌的力量本身就是一个未知数，就像实验一样，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或危险或安全，全在一念之间。”

利用混沌提炼人体制作人偶……癸未长吸一口气。

湘葵：“……越鸦，可是这样说和桃诺遇到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癸未摇了摇头：“没事，看来，是必须把这本书看完了。”

怎么可能没事，越鸦作风张扬，什么事都要给人说一说，你赞同了，他会扯出一些有的没的的理论，你不赞同，可能下一秒就死于他的刀下，但他在某一些事情上又格外收敛和谨慎。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是当时长辈们给他的评价，他就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做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不论这件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甚至能抛弃人性去完完全全的就让自己图个乐，时而单纯时而心机，根本没有人能看懂他。但他的禁书能力却是公认的天才，远超于所有禁书混沌拥有者，也因此，他用出了那样残忍的手段。更因此，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别说还和他聊天了，据说之前有个禁书混沌拥有者静下心来听了他理论后，也疯了，人们认为他身上像是缠着诅咒一样，能给靠近他的人带来灾厄……

可……自西焚族和东海族建交后，他的踪迹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关心。偶尔一些只言片语说他为了继续玩乐而制作了一个又一个人偶，现在这些人偶和他……到底会在哪里?那桃诺的气息混合着禁书的力量是否又暗示着什么……

但愿别是最坏的结果。

“可，这和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希望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的话……就麻烦了。”

越鸦善制人偶，柳泉那孩子身上的气息夹杂着这两混合的东西，他怀疑……桃诺已经遭遇不幸。被越鸦盯上的人，会不知不觉走进他布置的迷网之中。

癸未说的话湘葵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她想，他这么说肯定有原因。如果能亲眼见见那个桃诺小姐就好了。

她想着，手指游动在书本之上，不知为何，她有些恍惚，依稀间看见书本上散发的零碎星光。“好漂亮。”她说。

癸未听闻，耳朵动了动，黑色猫尾也跟着摇晃，猫尾尖一部分弯曲下来：“书的封皮?”

“不觉得吗?上面的一层闪着光的……像星星一样的白粉。”

癸未转头盯着书的封皮，复古华美的黑色蔷薇装饰花纹蜿蜒盘旋在上面，正面中间写的书名，以及书名下小巧的签名，书名的格式采用锐字言体，字体边角有小小的玫瑰点缀。哪里有像星星一样的白粉?

正当癸未疑惑不解时，却看见湘葵的神色有些呆滞，黑色的瞳孔有微微的变化，似是墨色之中混合了一点黛青、朱砂、鹃紫……像釉彩一样。是星，星辰。“湘……”不待他说完，湘葵只觉意识迷蒙，宽阔的图书馆在她眼里变得逐渐狭隘，直至一片漆黑。

癸未：“? !”

……

呯呯——呯呯——

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明了，呼吸声似乎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两颊滚烫，瞳色澄澈，她抬起左手抚上自己胸口，装着加速跳动的心脏，她的眼前，是一个笑的很爽朗的男人。

棕黑色的碎发散乱着，他的食指正轻放在她的唇间，露出得逞一般的笑声。她在哪儿?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谁?

男人：“盖了章了，你就是我的人了。维纳斯•桃诺小姐。不，是不是叫你夫人比较好?”

什么情况?他之前干了什么?维纳斯•桃诺?说的谁，她自己吗？!还不待她反应，她的嘴就已经先动了：“我……我，真没想到 ，你是个登徒子! !”

“啊……被讨厌了呀。”男人看上去丝毫不在意。

“登徒子……也只对你一个人。”他抬起左手，逼近她，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背后是一面墙，他的左手压在墙面上。“这样的话，小猫是不是几不会逃走了?”

“? !”

他那得意的坏笑逐渐逼近她，太近了! !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但结实的身躯令她完全使不上劲，怎么回事，为什么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整个身体软绵绵的!我到底在哪里? !

而且，不知为何，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像是雨后初起时闻到的芳草清香，但隐隐约约还有的别的什么味道，太微弱了，她无法判断。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脸颊越来越靠近，她的心脏呯呯乱跳，还感觉腹中滚动着什么，胃酸倒流?这是紧张不安过度的表现?她几乎拼尽浑身所剩无几的力气推开他，男人一个措手不及，压着墙壁的手下意识的让开，只见她逃似的就跑掉了。

心脏轰炸一般的震动，她根本没心思看清周围什么环境，她只觉得脑子一团乱，嗡嗡的，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怎么听清楚，模模糊糊的，好像还有晕阙的迹象 ，而且，还有一股无名的欣喜涌现。这里是哪里?癸未先生呢?那个人刚刚说维纳斯•桃诺，是那个桃诺小姐吗??

她跑着跑着 根本不知道尽头，只知道她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大理石走廊，走廊一边一圈都是玻璃，这里看起来像个大厦，她看见了 ，看见了电梯门，她想也没想就按下下楼键，时机也巧，电梯了刚好没人，不出一秒，门就开了，她急匆匆的走进，火速关门，叮——

她靠在墙壁上，身体滑落下来，极力平复乱跳的心脏，她看见了，电梯里装的镜子，她抬眼，站起，镜子里的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成熟女人。

这是……我?

她不自觉的走近，无比震惊，这似是一张完美雕刻的脸，五官精致立体，眉睫长而动人，涂的口红颜色也正好，没涂腮红，但此时滚烫的脸颊已经胜比腮红了。她几乎是颤抖着手去摸这个脸的，长而蓬松的黑色卷毛，墨绿色的瞳，精致而立体的锁骨，丰满的胸部，丰实的臀和瘦腰。不说长了，就现在时代的审美，这绝对是个大美人儿。她穿着一身简约适度的黑色连衣裙，过小腿的裙边点缀着几朵小而精巧的黑色蕾丝编织的玫瑰……不 ，是蔷薇花，衣袖是云袖，很漂亮，也很合适。

维纳斯•桃诺……是桃诺小姐。

可是……我为什么会变成她?湘葵抬手抚摸镜子，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不，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变成另一个人的，我难道自己触发了什么煤介?

癸未先生的话，他知道吗？图书馆……会和癸未先生之前带自己进入书中世界的情况一样。可……那时我没有变成另一个人啊。

哗——电梯门打开了。外面刺眼的灯光闪过，她走出，眼前是一个大厅，出口就在旁边。外面灼烈的阳光直刺大地。她走出，是陌生的街道。

她预备走出，然，画面一转，她眼前不再是街道，而是一扇门，她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拿着一个玻璃酒杯，旁边还有不少酒类，她有些茫然，怎么回事……?

叮铃铃——门上系的铃铛晃动了起来，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依旧笑着，肆意潇洒。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她转头，是一个一头金发的高挑女子，穿着一身性感的衣服，她悄悄凑过来：“唉唉，桃诺呀，你是不是在和这个富二代公子哥谈恋爱呀?”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没……才没有! !”这句话不是她说出来的，是桃诺小姐。

“怎么没有，见到男朋友都不高兴一下嘛?你好，美丽的小姐，不要见怪，我家小猫有些害羞而已。”

金发女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哎呀呀……女儿终于嫁出去了!”

“谁……谁是你女儿啊!茶茶，再这样，我可不想和你说话了!”

茶白露：“好好，知道了”她笑很放心。

桃诺小姐写的书中说的前任……如果是他，他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湘葵想着。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还真奇怪，明明没什么感觉，但是心脏却怦怦乱跳个不停。甚至还有很大部分的……开心?这是桃诺小姐的心声吧。

她放下酒杯，周围突然寂静起来了，她抬头，画面又变了，这次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小巷子，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一种强烈无名的愤怒充斥在她心腔里。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她手边的杯子和酒不见了。她只看见前方忽明忽灭的路灯……

她再次看到那个男子了，他躺在车里，车还是名牌车，身上满是烟酒味，衣衫不整，昏昏欲睡，脖子和肩膀上还有不少可疑的红色唇印。

这个……是怎么了?

她只感受到心底升起的无名怒火突然又像释然一样，稍微镇定了一会儿。

她打开车门转动车钥匙开车。她看着陌生的方向盘，身体自己行动着，她看了一路的城市灯火。

忽而车驶向漆黑的道路，她再睁眼，她已然坐在了一个靠背椅上。眼前还是那个男人。

雨，是雨，雨在下。哗啦啦的。他没有撑伞，而她坐在屋檐下，湘葵能深切的感受到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像是灼烧了许久的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被冷却下来了。她看着他，神色漠然，湘葵甚至能感受到一种直比冰雪的寒风。

分手吧，三个字，是湘葵唯一听清楚的一个词。

男人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在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转身，风衣随动，雨侵蚀着他的躯体，落在他的发间，默默无言。

而她手里，多了一支纯黑色的蔷薇花。

……

……

—未完待续—

作者君什么，剧情很迷?不要慌，请君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