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29—想吐

　　芙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芙蕖至今为止不算漫长的岁月里，她对于八岁，用刻骨铭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八岁那年，他们失去母亲。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一年有一个很寒冷的冬天，寒冷到芙蕖抱着汤婆子不愿意出屋。

　　直到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声音都在发颤的告诉她宫子羽被人推进湖里时，她才扔下汤婆子，冲向那个地方。

　　八岁的宫子羽还很稚嫩，被人欺负时从来都不哭不闹，只会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流眼泪。

　　每次都是被她发现之后，才喏喏的拉着她的衣角，提醒着她，母亲临终前与他们说过的话。

　　——要与人为善

　　——在羽翼未丰之前，即便受辱受罚，都要好好活下去。

　　芙蕖不懂。

　　母亲自己都是因着郁郁寡欢而死，相比于她说的好好活下去可以放弃尊严。

　　可芙蕖却觉得，她明明是为了心中想要坚守的那份东西放弃生命。

　　她做的，和对他们说的，分明是两码事。

　　人的信念在不伤害人的前提下并不分对错。

　　所以芙蕖没有听母亲的话，选择了和母亲同样的方式，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妹妹，没关系的，不疼。”

　　小小的宫子羽老是傻笑着，看上去并不如宫远徵聪明，是以种是被他欺负。

　　芙蕖能护住他，却不能一直护住他。

　　她自己年纪也小，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就比如现在。

　　被寒冰洗礼的湖水泛着幽深的寒气，弱小的男孩连呼救都艰难，僵直的双臂逐渐泛出一种死人的青白。

　　连鼻息都缥缈。

　　在芙蕖赶到时，宫子羽已经快没气了，奄奄一息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匆匆而过的余光里，芙蕖扫到了一个不该在这一处出现的人。

　　宫尚角。

　　他年岁比他们要大上不少，在那些所有欺负宫子羽的小孩里，无疑是最受拥戴的存在。

　　尤其是宫远徵。

　　他只有在面对宫尚角的时候，才会褪去那一脸芙蕖最为讨厌的刻薄，以一种对宫子羽截然不同的态度，像是狗一样讨好他的哥哥。

　　可现在呢？

　　这位从小就被人夸赞端庄有方，品行甚佳的宫门佼佼者正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无论宫子羽如何用力呼救，如何忍着刺痛向他招手，宫尚角就像是一个冷漠的假人，以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的俯视着他。

　　是的，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芙蕖依旧记得他的眼神。

　　就是轻蔑。

　　那种纯粹到了极致的轻蔑远超于那些混蛋的恶意，他像是丝毫没有把他当成人看。

　　不，或许比起有生命的小猫小狗都还不如，宫尚角只当他是个死物。

　　看着一块脏石头落进水里。

　　而就在芙蕖望向他的时候，宫尚角也同样的看到了她。

　　视线甫一接触的时候，芙蕖下意识的反胃，这是以前从来就没有过的感觉。

　　那种生理性的恶心直冲大脑，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

　　胃开始泛起酸水。

　　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