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香消玉陨断肠人 269章

傅北川听了，浑身一阵惊肃，心想：“这位大婶莫不是关帮主的夫人！师傅临终前明明讲过，关夫人郭氏已被耿帮主所杀，可这位大婶既是这般说，若不是关夫人，却和关帮主有何关系？”心中疑惑不定，忍不住走到那妇人身后，弓身道：“这位大婶，请恕在下冒犯。”

那妇人慌忙站起身，向傅北川回礼道：“请问这位官人有何事情？”说话时，一直将头低低垂下。傅北川却又不知应当如何问起，注目打量那妇人，只觉前世似曾相识一般。那妇人良久不见傅北川讲话，便道：“这位官人可有何话说？”。

傅北川终于问道：“请问大婶，您为何要来祭拜关帮主？”

那妇人沉吟半晌，忽道：“请这位官人还是不必相问才好。”便欲转身离去。

傅北川赶忙道：“敢问大婶是不是有位胞兄名叫郭震？”

那妇人遮在脸上的青纱不住抖动，显然激动异常，迅速抬头望一眼傅北川，问道：“官人……怎会认识他？”嗓音竟有些发颤。

傅北川道：“郭震便是在下的恩师。”

那妇人抬头又问：“郭震！他……他现在哪里？”

傅北川道：“恩师已然身故。”

那妇人颤声道：“怎么！他已然不在人世了！”傅北川望见那妇人身体轻轻摇晃似要摔倒的模样，情不自禁想欲上前扶住她。

那妇人许久，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抹，显然是方才由于激动，流下眼泪，这会儿轻轻擦净脸上泪痕，抬头望着傅北川，说道：“教官人见笑了。请问官人，郭震身边可有一位似官人这般年纪的孩儿？”

傅北川不觉眼眶潮润，颤声道：“不知那个孩儿是大婶的什么人？”

那妇人道：“那孩儿便是的我的儿子。”

傅北川心中越发激动，说道：“您的儿子若是至今健在，您还能认出他么？”

那妇人道：“我的儿才出生时，是我抱他去到安国寺求香还愿，安国寺长老说我那孩儿今世佛缘深广，在他左右两臂上各烧了九点香疤。”

傅北川猛的将自己双臂衣袖卷起，赫然各有九个香疤！他自小都奇怪为何手臂上会有这些香疤，曾向师傅郭震问起过，郭震自也不知道缘由，久而久之便也不再留意，今日陡然听到面前这妇人竟知道这个秘密，心中更无怀疑，她就是生身之母郭芸娘，再难抑制胸中激情，双膝跪地，仰头望着郭氏，脱口叫声：“娘！孩儿终于见到您了！”

郭芸娘只觉恍惚是在梦里，万般惊讶、激动、惆怅交织一起，竹篮失手落在地上，久久凝视傅北川，颤声道：“你……你就是……凤儿！我终于见到我的凤儿了！”一把抱住傅北川，早已泣不成声。

傅北川只感这世间造化弄人。此前祭拜关胜之时，不止一次曾与生母郭氏相见，可始终对面不识，此间终于见到生母尚在人世。抬手将郭芸娘脸上的青纱揭开，但见母亲眉宇间虽透出几分娟秀，可形容憔悴，早已泪留满面。

傅北川被母亲温柔的拥抱，胸中百感交集，心里不住的对自己说道：“我终于找到我亲娘了！我的妈妈还在人世。”荡怀不已，久久不能平静。忽然间，却又感到阵阵迷惑，寻思：何以恩师郭震竟说郭芸娘已然被耿青所杀？这其中究竟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直教傅北川困惑不已。

见到母亲露出慈祥笑容，傅北川抬手替她拭去眼角泪水，说道：“娘！都是孩儿不孝，这些年来一直以为您已经……从没有好好照顾您老人家。”

郭芸娘道：“儿阿！这都怪不得你。是娘自知对不住你爹爹，求耿大哥传言出去，说娘已经死了。”

傅北川心头一凛，说道：“娘，你知道么？那刘豫卖国求荣，害死关帮主和当年太岳帮三千多位兄弟，还有许多大宋的义士死于他手。如今耿帮主也是被他害死的。”

郭芸娘不禁大惊，问道：“怎么？耿大哥也是被刘豫害死的么！”

傅北川点头道：“是刘豫指使一个法名万行的恶僧将耿帮主害死的。”

郭芸娘听了，忽然又再流下眼泪，喃喃道：“真是冤孽阿！”忍不住哭泣不止。

傅北川但见母亲神情凄婉，却也不知怎样相劝才好，只在一旁关切望着她。好一阵子，郭芸娘才渐渐止住悲声，怅然望着儿子，竟似有些呆楞。

傅北川道：“孩儿从此再也不与娘分开了。”

郭芸娘脸上泛起一丝欣慰笑意，可随即又缓缓摇头道：“娘听了这话好生欢喜，可我这一世罪孽深重，早已不再留恋红尘世事。今日你我母子总算有缘，我这心里头已然心满意足了。都是我都对不住你死去的爹爹，早已在菩萨面前许下心愿，这一世都要为你爹爹吃斋念佛。”

傅北川听了，登时如同堕入云雾之中，颤声道：“我爹爹？他……他不是那刘……怎么可能亡故呢？”

郭芸娘道：“你爹爹不是刘豫，关胜才是你的爹爹。”

傅北川更加吃惊，颤声道：“可是舅舅，还有刘豫，他们……他们全都这般告诉孩儿的！如今人人知道孩儿的生父便是刘豫，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芸娘道：“你是娘的亲生骨肉，我又怎会骗你？关凤这名字，就是当初你爹爹与我成亲时对我讲过，日后若是有了子嗣，无论是男是女都取这个名字。你爹爹写那一纸修书之前，我已然怀了凤儿。后来，你爹爹战死在疆场上，我自知对不起你爹爹，为了保住关家的一点血脉，才对刘豫讲说凤儿是他的血脉。后来，耿大哥也终于相信，却是担心万有不慎，被刘豫得知后，他会派人前来加害凤儿，才没有再对任何人讲起过，只在暗中察访兄长和凤儿的下落。”

傅北川从亲娘口中得知原名叫做关凤，生父却是人人敬仰的关胜，胸口一阵怦然，却又越发迷惑，说道：“娘！既是耿帮主知道孩儿真正的爹爹是关胜，钱飞义、古云义，还有舅舅当时也和耿帮主在一起，为何不知道这件事？却都说娘已经被……被耿帮主所杀。舅舅他老人家就是因为相信孩儿是那刘豫的亲子，又误信人言，只道是孩儿害死的耿帮主，才……才当众自刎的。”

郭芸娘颤声道：“怎么？兄长他……他是因为这件事才自尽的！”忽然又哽咽说不出话来。关凤看得出母亲定是因为自责，脸上悲凉之极，可这件事实在令他百惑不解，只好在旁一直望着郭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