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风萧雨瑟无尽处 252章

傅北川、辛弃疾和韦莲儿三人辞别少林寺众僧。来到一条岔路口，知道从这里北上即是返回太行山的大路，傅北川却不由自主放缓马蹄。

韦莲儿见了，圈回马头，问道：“傅大哥！可有甚么事么？”

傅北川摇了摇头，却似有些心不在焉，突然兜转马头，呵斥一声坐骑，向北疾奔而去。韦莲儿不明所以，纵马追上。

忽听背后辛弃疾高声叫道：“傅兄！请留步！”

傅北川连忙勒住马缰，想起竟忘了跟他道别，连忙拱手道：“辛总舵主！你我今日就此别过。”

辛弃疾问道：“傅兄这是要到哪里去？”

傅北川道：“当日下山时，曾经答应大伙，眼下这就北上返回太行山。”

辛弃疾默然一阵，忽道：“傅兄难道就这么回太行山了？”

傅北川问道：“辛兄！莫非你还有事？”

辛弃疾道：“傅兄当真不知，还是不愿告诉辛某。”

傅北川此时心事重重，又不便对他人提及，拱手道：“辛兄若不旁事，傅某这就告辞了。”

辛弃疾也看出些端倪，便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公主眼下怎样了？”

傅北川被言中心事，心头一凛，抬眼望向辛弃疾，却不知如何回答。

辛弃疾道：“实不相瞒，公主眼下在清平观中养伤，正等着你去见她。”

傅北川只感到胸口一阵激荡，一时间竟有些带不住缰绳，任凭坐马原地兜着圈子。沉思许久，才道：“请辛兄代为转告公主，我傅傅北川就……就不去见她了，请公主她……千万保重！”

辛弃疾听了，惊道：“傅兄这是为何？”

傅北川道：“既知公主平安，傅某心愿已了。”

辛弃疾情知赵惠对傅北川心有所许，此番随同傅北川一同南下，便是要履行当日在赵惠面前所许诺言，要将傅北川带到清平观跟公主相见。这会儿见到傅北川居然不愿前往，顿时焦急，道：“傅兄为何不愿去见殿下？”

傅北川沉默无语，良久才道：“傅某自身尚不能保全，又怎能再连累公主？还望辛兄能够海涵。”

辛弃疾听了，赫然正色道：“辛某还敬你拿得起，放得下，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今日才知你原来是个懦夫！你对辛某说这些话算得是甚么？把这话当面告诉公主，方才是大丈夫所为！”

此前，傅北川常感自己先人罪行累累，又曾亲手杀死众多大宋好汉，深感罪责压身，只觉自己不容于天地之间。直到赵惠千里赶赴关王庙，自那一刻万念俱灰之际，被赵惠真情所动。此刻，被辛弃疾痛骂一顿，却无从回答。

辛弃疾见到傅北川沉默不语，却又想起赵惠生命垂危之际对傅北川难以忘情，心中实难抛之不顾。又道：“傅北川！公主若是见不到你，惟恐她的伤势再不能痊愈。”说话间，一丝惆怅瞬间在心头掠过。

韦莲儿在旁听到，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诧异问道：“大官儿！那位公主的伤势难道没有好么？是不是你没有遵照我的话给你那位心上人服药？”

辛弃疾听了立时感觉有些难堪，慌忙道：“莲儿姑娘不可这般讲话，辛某绝无这般非分之想，所做一切只是略尽人臣之责罢了。眼下公主所受掌伤确实已然无碍，但只是……哎！”话没说完，又觉实难开口。

韦莲儿越发奇怪，问道：“既然伤势已好，你却为何要说伤势难愈？”

辛弃疾迟疑半晌，终于说道：“韦姑娘！还请你劝说你的傅大哥几句，公主伤逝虽说痊愈，但……但是公主的心病，却只有你的傅大哥能够医治。”

韦莲儿听了，惊讶不已。忽然间，望见傅北川面色凝重，韦莲儿本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随即想起此前傅北川曾经关切探询赵惠伤情的情形，顿时明白。心想：“原来是我领会错了，哎！虽说那位公主生得娇滴滴的，性子却比我温柔多了，模样又俊俏，怪不得傅大哥会喜欢她。”想到这里，心中也感怅惘。思量一阵，道：“莲儿有句话不知傅大哥愿不愿意听阿？”

傅北川道：“妹子想要说甚么？”

韦莲儿道：“傅大哥是不是打心里头喜欢那位公主？”

傅北川虽未出声，但胸中却无法平静。

韦莲儿又道：“你若不愿去见她，却不是教人家白白的等了你一场？那位公主的性子又不似莲儿这般，若是再想不开些，却是要生出病来的。傅大哥这般对待人家，却不是反倒害了她么！”

傅北川听了，愣怔半晌。猛然之间，方才明白自己之所以对尘世间尚有那一丝眷恋，却是惠儿已在心中留下了一道再难磨灭的印记。傅北川只觉胸口涌起阵阵热流，脸上立时阴云消散。当即扬鞭向东南飞驰而去。

辛弃疾和韦莲儿各怀心事，不过见此情形，也不由得露出欣慰笑意，紧随傅北川纵马疾驰。

数日后，来到一片翠青碧绿的松柏林外，隐约见到有座道观掩映其中。正是清平观。三人进到观中，立刻有小道童奉上茶来，宾主相互引见，又寒暄几句。辛弃疾问起赵惠的情况。

清平观主道：“赵施主的伤逝经这两月在贫道观中调养，眼下已无大碍。贫道也常去看看她，只是……”才说到这里，却欲言又止。

辛弃疾道：“小侄还请观主明示。”

清平观主轻叹一声，说道：“只是这位赵施主少思茶饭，长此以往却不是弄坏了身子，当真不妥。看得出来，赵施主是一位性情中人，必是过分忧虑所至，贫道当真有负贤侄当日的托付了。”

傅北川听到这话，心头不禁震撼，心内又是起一阵自责，此刻只想尽快见到赵惠。又听清平观主道：“这些日子，赵施主经常让翠儿姑娘来问贤侄可否返回。今日贤侄终于回来，我这就教小徒告诉赵施主一声。”

辛弃疾连忙欠身道：“小侄倒是不忙晋见公主，却还烦劳令徒引这位傅兄前往一见公主。”

清平观主当即吩咐一个小道童在前引路。

傅北川跟着小道童转过几道院门，来到观后一片翠柳林中。那小道童手指翠绿丛中一个隐约可见的小宅院，回头道：“那位女施主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施主在此稍侯片刻。”说完，正要去禀报一声，却被傅北川叫住：“小师傅请留步，就不用劳烦你了。”见那小道童转身返回，傅北川这才缓步走进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