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风萧雨瑟无尽处 253章

时节已过早春，垂柳抽枝，发出翠青嫩芽，随风悠然轻摆。又听到四周围的林子里传来阵阵鸟鸣，傅北川忽然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块世外静土，不觉怡然。

远远望见一个竹子围成的小院当中，一位模样娟秀的女子手里捧着一卷书，神情安然，正在树阴下一张石凳上静静安坐。傅北川不由得愣在那里，双目再也不愿移开。连日来，始日希望能与赵惠相见，此刻终于见面，傅北川胸口有如江滔翻涌一般，激荡不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惠不经意间抬起头，目光瞬息凝铸不动，竟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多日以来的担心和忧虑顿时化做欣喜的泪水。

两人忘情相视良久，都不知是如何相互走到对方面前。一阵清风席席，无言更胜千万语。

赵惠轻声道：“这些日子，惠儿当真以为再也见不到傅大哥了。”

傅北川发觉赵惠眼含泪光，胸中涌起万般柔情，道：“惠儿，你我不是又见面了，应该高兴才对阿！从今往后，我确要长命百岁才对得起惠儿。”

赵惠听了，露出欣慰笑容，忽尔仰起脸，柔声道：“傅大哥！带惠儿走罢！到哪里都好，惠儿再不想和你分开了。”

傅北川心潮澎湃，竟不知如何回答。

赵惠许久听不见傅北川回答，扯住他的衣袖，道：“傅大哥因何不语，莫非嫌弃惠儿苯手苯脚，甚么活计都不会？”

傅北川道：“惠儿说的哪里话？”

赵惠道：“他人都只道惠儿贵为公主，平日里定是开心的紧了。惠儿当真好累，好辛苦。宁可过普通百姓的日子，每日男耕女织，粗茶淡饭，也不想再管那些烦心事了。”

傅北川听出她似是满腹心事，却也心有同感。

赵惠又道：“惠儿听说东海上有个小岛，岛上全是海里的鸟儿，没有人打扰。可以乘海船，便到那小岛上住几年。傅大哥！你说好么？”

傅北川道：“惠儿想住多久，自然就住多久。”

赵惠欢喜道：“当真么？”

傅北川道：“当真。”

赵惠忽又道：“只是那岛上没有现成的房子！若是到那岛上，不知要住在哪里了。”

傅北川见她神情似是认真的模样，不禁讪笑，道：“惠儿放心，到时候，我去伐些木头，搭上它三间房子，不就有的住了。”

赵惠道：“只住得一间便够了，何必要搭三间阿？”话才出口，顿觉脸上发烧，急忙垂下头。

傅北川忽觉心神荡漾，轻声道：“你我自是只住得一间。不过，若是有了儿女，只怕还都住不下哩！”

赵惠听了，面生红晕，嗔言道：“傅大哥怎么尽说这些话，惠儿不理你了……”

傅北川笑道：“那好！不理也罢！”

过了片刻，只听赵惠道：“傅大哥！惠儿是在说笑呢！你可别当真阿！”

傅北川却把食指轻轻按在赵惠的双唇上，凝视她许久，道：“惠儿对我这般的情义，教我怎么报答。”

赵惠轻声道：“傅大哥别再说这些话，惠儿只须能跟傅大哥在一起，今生今世也就知足了。”

这一瞬间，傅北川只感这天地万物都突然变得如此的美妙，当真想要对天长笑一声，不禁搂紧赵惠。

赵惠慌忙道：“你我尚未成亲，怎可这般对待惠儿！”不过，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掩饰不住娇羞。

傅北川知她身为公主，平日矜持之极，当下只是微笑望着她。两人相依良久。

赵惠道：“只是惠儿还有一庄心事未了。”

傅北川便问：“甚么心事？”

赵惠道：“傅大哥！现如今你的义弟下落不明，惠儿却一定要找到他方可。”

傅北川笑道：“原来你是要找义弟。年初在黄河边上，我曾经跟他见过一面，当时听他讲是要去杭州，是我亲自安排船只送他过河的，想他今时今日早当身在杭州城中了。”

赵惠脸上顿显些许吃惊，脱口道：“若真如此，我必须到杭州去找到他，否则他如果再遇到凶险，那可就遭了。”

傅北川发现赵惠说话时神情骤然紧张，安慰道：“惠儿大可不必忧虑，义弟这两年来，得世外高人传授武艺，眼下的功夫非同凡响，我敢说这世上只怕无人能伤得了他。”

赵惠道：“虽说如此，只是他心地善良，有时也迂腐得紧，惠儿只怕……”

傅北川道：“惠儿不必多虑。想当年结拜之初，义弟小小年纪于危机之时便有奇思妙招令我们转危为安，足知他乃绝顶聪慧之人；如今他又得奇缘，身负绝世武功，数月前还曾只身冲破金人围困搬请救兵。这等身手胆略已非寻常之人可比。再者，似他这般心地善良，也自当吉人自有天助。”

赵惠听了，虽觉得少许宽心，却依旧放心不下，道：“惠儿现下尚有一件大事未了，准备明日即刻启程返回杭州去找他。只待将这庄心事了却，惠儿便再无甚牵挂了。”她依偎在傅北川胸前，深情凝望。

傅北川和声道：“既是这样，你我便一同到杭州去找义弟，到时候也多一个帮手。”

赵惠当即欣喜，道：“有傅大哥帮忙，惠儿当真欢喜的紧了。”忽又停顿半晌，默然思量一阵才道：“只是惠儿觉得傅大哥不去为好。惠儿当真不想把傅大哥再牵连其内。”

傅北川笑道：“惠儿为甚么要这么说？既然此事教你这般忧心，我怎能袖手旁观？自当相助惠儿才对！”

赵惠抬眼望着他，许久才道：“惠儿知道傅大哥连日都被从前那些恩怨所累，如今心力憔悴。惠儿心中只望傅大哥日后能够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日，如此惠儿才会觉得欢喜。”

傅北川心下感动，道：“惠儿一番良苦用心，我何尝不知？可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儿家独自这般担惊受累。”

赵惠道：“傅大哥不肖讲了！只待惠儿了结此事，自会来寻你的。”

傅北川见到赵惠眼神豁然坚毅，知道她此刻已然决定，但想惠儿既是不愿自己前往，定是为了不教他傅傅北川再卷入恩怨是非之中。更何况她既为大宋公主，凡事也必当自有处置，也就不再坚持。

次日清早，赵惠辞别清平观主和韦莲儿，与傅北川惜别起程。一路由辛弃疾护驾南行，不一日将到杭州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