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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詹姆斯，是FBI在北美一支重要编队的现任指挥官，不久前被停职。那是因为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FBI在旧金山的驻地几乎被夷为平地，驻兵全灭，资料被焚毁，羁押组织重犯的监狱在硝烟中倒下了最后的大门。现在他重返要职，要做的事情只是赎自己曾经犯下的罪。他无法让那些死去的人复生，却可以让杀人者付出同等的代价。沉重就仿佛死去之人的冤魂拖住人的腿脚，扼住他的咽喉，日日夜夜地对他倾诉，分分秒秒蚕食他的灵魂。仇未得报，永不得安。所以今日，他和这支部队端着枪，站在这个通向大海与苍穹的曲折地方。这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地发生着，他找到被逼入死角的斯普莫尼，看着他从负隅顽抗到筋疲力尽，再缓慢地发声。而这般的折磨与深仇大恨斯普莫尼无法能感觉得到，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重复着械斗、杀人与隐蔽的动作，反反复复像是快要坏掉的傀儡。杀了多少人其实他也不记得了，这一日的FBI不再是正常的部队，斯普莫尼大概知道这样的事实，因为没有一支部队会采取这样不计代价的进攻方式去获得胜利。他们是为报仇而来的尖锋血刃，是痛到极致所以发狂的侵略者，只有足够的仇人的鲜血来祭奠才能得以满足，才能停下这一场疯狂的杀戮。尊尼获加为了这一场交易，在这条街上安插了他几乎所有信任的部下，却始终是正常人不敌疯子。能活下来几个斯普莫尼并不抱期望，甚至全灭也并不令人意外，只不过他知道尊尼获加已经逃离，FBI对近在眼前的RYE并无杀心，这就足够了。他轰出火箭筒最后的炮弹，拿出最后的枪，然后在烈火与混乱中盲目地前进，连自己的腿都被火箭炮误伤，这大概是因为他自己的愚蠢与措不及防造成的狼狈。深可见骨的伤痛或许并不算什么，他摸索着一路上了九曲花街的山坡，他只知道尊尼说过，沿着这上坡一直走，悬崖深处百米的地方就是太平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往大海走，或许是本能在追求着那一片蔚蓝与宽广。身后的FBI似乎也并不急着追捕他，只是慢慢地从四面八方跟上，等待火焰与硝烟散去的那一刻，将他的狼狈与荒唐看清楚，然后尽情地嘲笑。拿在手里把玩的书本还没来得及还给尊尼获加，斯普莫尼低着头看了它一会，打开了那精巧伪装的箱子，嵌入其中的钻石盒被他握在手中，然后在接近坡顶的地方用力抛出，那深色的盒子在灰烟弥漫中只需一秒便消失不见。就这么丢下去吧，落进大海，尊尼带不走的东西，FBI也永远得不到。这么想着斯普莫尼嗤笑着却又被呛了一口烟，到此时他才领悟，人类在存活的几十年间，纵使曾经风光无限，也总会有落魄到不堪入目的这一天。子弹从灰烟中精准地射穿他的腿，体能也已经耗尽，斯普莫尼终于跪下，眼神失焦却也并无畏惧。原来是这样的，这一场漫长而疲乏的战争结局，或许也还有几分有趣，至少不是让他像上次一样去屠杀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扶着额头犯愁地笑，听见FBI跟随而来的脚步声，然后额头被枪尖顶上，斯普莫尼那双还未从催泪弹中平复的辣痛的眼睛看到黑色外套的金发女性警官。“放弃抵抗！”声嘶力竭，茱蒂紧绷的手握住枪甚至爆出了青筋，她只要扣下扳机子弹将穿过斯普莫尼的头，但她并无丝毫喜悦。快乐。欣慰。亦从未能体会。她踏在猩红的大地，那些余温未褪的尸体被遗弃在很远的地方，因不知名的原因浑身颤抖，回忆与现实交错的痛楚震颤在喉头。悲伤从未消泯，眼泪开始横流。过去的时候，死去的人都是至亲朋友，她感到绝望她噩梦缠身。而这一刻，尸横遍野的都是敌人，为何还是无法从深渊中得到救赎。究竟是怎样的结局，才能让她能够得以解脱？究竟是怎么样的温暖，才能驱散这一片严寒？身后的FBI开始保持着瞄准的姿势慢慢围了过来形成防御圈，他们执行的命令是将不具备线索价值的角色抹去，拥有有价值资料的人能将其带回，比如斯普莫尼。前提是，对方能够放弃抵抗。“举起手，转过身！”她奋力地嘶吼，狰狞地睁大眼强迫自己面对这一切，眼泪是热的心脏早已冷却，手掌沾上的血液却灼热得能烧起来。“蹲着，双手抱头！”茱蒂持枪的手近乎失去知觉，她对上斯普莫尼的眼睛，却只找到一点戏谑，像从鲜血淋漓中突破的一份辉光。微弱而强烈，恣意而狂妄。斯普莫尼在她的枪口下，在FBI的包围圈里望着茱蒂，像是一尊看着表演的雕像。他是在逼着谁做决定，又是在笑话怎样的一场戏，是这个结局还是归根结底在笑话他自己。“哪一个更悲惨呢？”斯普莫尼仰着头，枪顶在他的额头，太阳在他的头顶，大海在他的右边，他拖着血淋淋的身躯跪在这人世间，那骄傲的感觉又像是高高站立在山巅。他嚣张地笑着沾着血的眼角浮上细微的褶皱，枪林弹雨在他黑色的皮夹外套留下战争的痕迹，在他看来都是自己曾经是个英雄的证明，“关于结局什么的。”对他来说，战斗到最后一秒才认命，站立到再也无法坚持再跪下，那就是英雄，并无其他。“什么意思？”身后的FBI警惕地控枪跟随斯普莫尼的头部移动，茱蒂从那个男人的眼里似乎能读出什么。“我说两个结局，哪一个更悲惨呢？”斯普莫尼似乎放松了身体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混浊着血腥和海洋气息的空气灌满了他的肺，缓缓而起的风替他抚平了身体的痛与伤，他望向茱蒂的眼睛充满了平静，却又像有一线日光劈裂安详豁然绽放，正如他的人生一般璀璨而潇洒。“是失去自由在高墙里度过余生，”究竟哪一种结局更让人绝望，是跪着活下去，或是站着得到解脱，“还是了无遗憾心满意足地死去。”我想你知道答案，警官。战胜者是否就得到荣耀，战败者是否就沦为屈辱，只有时间与历史能证明。斯普莫尼豪放依旧地面朝着大海狂妄大笑，残腿仍旧支撑他站立，他跌撞地冲入FBI然后举起枪试图瞄准距离他最近的警员。FBI的枪声利落地响起，一枪爆头倒也并无更多的挣扎与痛楚，已经太熟悉的鲜血溅在茱蒂的脸侧，她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拿枪的姿势，更多的眼泪无知觉地流下。斯普莫尼最后的眼神像是刀刻的壁画，横平竖直在她的心尖张扬着更多的茫然，茱蒂像是失去记忆的重症患者，站在这了无生气的陆地与大海相接的转角，突然想不起来组织和FBI互相仇恨的理由。最初的最初，到底是为什么，双方要以死相搏。在成为FBI接近十年的岁月里，为什么直到此刻才觉如此无情。整条九曲花街很安静，得到大胜的FBI陆续开始清扫战场，从尸体堆里翻找是否有无辜的路人，确认组织的人是否都已经死亡，寻找着更多有可能有价值的线索。人们面无表情，没有人说话，没有虫鸣鸟叫，甚至没有脚步声。尊尼获加虽然没有抓到但也重伤，这一役对于组织在北美的损耗足够令他们几个月无法再大规模战斗，却无人能高声谈笑。詹姆斯站在九曲花街的顶端点燃了一根烟，海洋在遥远的彼方与天空相接成线，他曾以为自己看尽了生死所以能够安然，掐烟的指头却还是抖，他只觉得无穷尽的累与空虚。道旁的花与草被染红，因他早有准备将部下的工作做了细致的划分，控制战场变得格外简单，九曲花街在此刻只像一座空城，安安静静的，隐约能听到海浪拍岸声。唏嘘，沉静，漠然。蝴蝶停于花蕊转瞬即惊恐地振翅而飞，很多事情，詹姆斯想他也许还是看不明白，哪怕终其一生。基于仇恨之上的毁灭，得偿心愿后又能往哪里去，以厮杀获取释然，以战争换来宁静，得到的究竟是真正的解脱亦或须臾的假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会不会你所亲眼见到的真实其实才是假。日光下金色的旧金山，有一片宁静的海。【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