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房间里不算安宁，连日的暴雨还有呼啸而来的风砸在窗户上吱呀作响，落地的厚重窗帘膨胀着在半空中掀起来，接着有强烈的气流卷着雨水灌进来，偶尔会有那么一小片夏日浅黄的花瓣贴住陈旧的窗框，带来一股海啸特有的腥涩。赤井秀一顶着大风雨阖上了窗户留存的细缝，这空间一下子静悄悄了，无论这旧金山在这雨季多么嘈杂，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沉闷而遥远。大概没人会喜欢这疯狂的雨季，男人贴着窗看着这座淹没在雨水里的城市，街道上偶尔孤单的人影却又一闪而过的消失了，这世界多么喧嚣却又宁静。工藤新一在他身后昏昏沉沉地睡着，无法上报他的身份，FBI的医院拒绝提供收留，只得带回家来。说来竟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上一次工藤新一也是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间卧室的这张床上，然后无比荒唐地咬了他一口。脸上的牙印已经消失殆尽，那痛楚却仍叫人抓狂，那些往事都已经那么陈旧了，赤井秀一坐在床边看着少年那张苍白的脸。工藤新一伤得很重，霰弹枪击断了他两根肋骨，有一根沿着肺部擦过差点扎进肺里；腹部的那枪伤到了肝脏所以血流不止；因为严重撞击，右肩膀脱臼，右手腕关节脱位。他没有去想对方受伤的原因，或许更确切的说法是他看着眼前昏睡的这个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愿想。因为那些回忆太过于沉重和残酷，他会想起工藤新一对他说过的话，工藤新一摆出的不知真假的表情，张张页页翻阅着都是美好而干净的情节，却在他心里反复纠缠成伤疤。睡着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永远不知道醒着的人的痛。伸出手握住工藤新一的颈，赤井秀一眼瞳盛着少年安静的眉眼，掌心接触到少年微弱的脉搏与偏低的体温，缓缓施力掐住他的咽喉，就这么杀了他吧。这才是他应该做的，那些过去全都当做想不起。都是错的，那些亲吻与拥抱，微笑与陪伴，都是错的。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冷静、却那么痛苦，手背青筋暴起泛着苍白的自嘲，赤井秀一就这么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少年在睡梦中痛苦地仰起头，看着他面色开始涨红，张开嘴努力地呼吸像是濒临窒息的鱼，和上一次被自己掐住的表情也那么相似。就这么杀了他，抹去他曾经存在的痕迹，那些背叛与利用，就能够烟消云散；那些死掉的人，会不会得到安息。他听着这世界孤独而重复的落雨声，这一切都恍恍惚惚模模糊糊，工藤新一已然气息微弱表情痛苦，仿佛再片刻他就真的会这样死去。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听见少年因为缺氧痛苦低沉的呻吟，松开手仓惶地后退，惊觉自己的双手竟然在可笑地颤抖着，他最终还是无法做到。纵使掐死他，却也得不到任何快乐，甚至连病态的报复与平衡都完全不曾衍生，好像只会更痛苦。几乎以最快速度离开那房间，赤井秀一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不再想关于工藤新一的任何事情，才能够不那么矛盾而痛苦，才能够放弃亲手杀了他。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拿到的药剂单，从工藤新一手里拿到的第四号虽然染满了血污，却仍旧能够辨别它的模样。FBI现在已经拿到了三号与四号药剂单了，尊尼获加手上拿着从Seven-Five交易来的二号，工藤新一应该持有一号。就少年的性格必定对药剂单保存得无比严密，他死掉了也许谁也无法找到它，拿不到一号药剂单，就像是大型拼图少了那么至关重要的一块，永远无法完整。更重要的是，工藤新一与尊尼获加在药剂上也许存在微妙的违和，如果工藤新一没有死，是否有可能从药剂单下手，或许他与尊尼的关系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如果能从工藤新一手里拿到之前朗姆携带出逃的一号药剂单，FBI就持有三份，组织必定陷入被动。大概，他与工藤新一的关系，永远只能被描述为利用。不过也就是重复他与宫野明美那段故事，做与工藤新一对他做过的同样的事情，最后背负的不过是歉疚罢了。在这种你死我亡的游戏里，赢家需要承担的如果只有歉疚，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至少不会像他这样，玩着玩着连自己的情感都丢掉了。男人低下头表情藏在黯淡的光线里，沾满血迹的药剂单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静静地看着他，冷眼嘲笑。那么，这场美名为“爱”的游戏，来玩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