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待凌不疑回到府邸,南乔屋内的灯,还隐隐约约闪着光亮。
凌不疑轻轻推开屋门,点点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晕染出一片光晕。
吱呀一声,轻靠在贵妃榻上的南乔直起身子来,微微歪头,眉眼弯弯地轻声说道:
程南乔你回来了。
凌不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幅场景,该怎么诉说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风尘仆仆的浪子,一缕幽魂,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
他急切地走了过去,一把抱住南乔,喃喃自语道:
凌不疑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南乔紧紧回抱凌不疑,将自己“嵌入”他的怀中,安抚道:
程南乔我没事了,别怕。
凌不疑将头埋进南乔的脖颈处,半晌,才缓缓平息了心绪。他直起身子,看着南乔,低语道:
凌不疑明日我送你回程府。
南乔微微一笑,逗趣道:
程南乔我以为你会让我一直留在凌府呢。
凌不疑摩挲着南乔的脸颊,轻声说道:
凌不疑你我尚未成婚,我得为你的名声着想。
凌不疑这几日是事出有因,再住下去,我担心…
南乔噗嗤一笑,无所谓地说道:
程南乔区区虚名而已,何必在意?
程南乔你我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凌不疑轻轻吻了南乔一下,温声说道:
凌不疑我知道了。
凌不疑明日辰时我送你入宫聆训,之后我们再商议是回凌府还是程府,可好?
南乔点了点头,也轻轻吻了凌不疑一下,眉眼弯弯地说道:
程南乔回屋歇息去吧。
程南乔明天见。
凌不疑深深地看了一眼南乔,而后缓缓离去,他的脚步,似乎不太平稳,又似乎一切如常。
第二日,南乔脚步沉重地走进了长秋宫。
正殿中,宣皇后未施粉黛,身着简衣,独自站在厅内,显然是等候南乔多时。
南乔垂下眼眸,就要行礼,却被宣皇后扶住。
南乔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抬头,四目相对,宣皇后的眼中,满是自责与心疼。
南乔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宣皇后充满歉意地说道:
宣神谙娖儿,你受苦了。
宣神谙是予教导无方…
南乔急急打断道:
程南乔皇后,此事怎能怪您?
程南乔臣女无碍,您不必担忧。
宣皇后还有些黯然,南乔逗趣道:
程南乔臣女入宫是为了聆训学规矩,难道,皇后不愿教臣女了?
宣皇后闻言,佯装恼怒地瞪了一眼南乔,温声说道:
宣神谙这几日,便学盐铁论吧,如何?
南乔点头应声,恍惚间,宣皇后似乎喃喃自语道:
宣神谙娖儿,你的心性,当真令人敬佩。
南乔没有回话,似乎是没有听到。在宣皇后的温声讲书声中,时间缓缓流过。
午时,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似乎有大雨将至。
一束阳光透过乌云,洒在不远处,南乔抬头望天,那泄出来的亮光,令人震撼。
就在这时,翟媪急匆匆跑了进来,慌张地说道:
翟媪皇后,不好了!
翟媪十一郎惹恼了圣上,圣上要在宣明殿责打十一郎了。
南乔猛地直起身子,惊呼道:
程南乔什么?!
而后,南乔急匆匆提裙奔向宣明殿,气喘吁吁地停在殿外。
曹常侍看到南乔,低语道:
曹常侍程娘子,你总算是来了。
曹常侍凌将军把五公主带来的那些女娘的八家父兄全都给打了。
南乔无比震惊,一时竟忘记了掩饰神情,惊呼道:
程南乔八家?全部都打了?
曹常侍脸色皱到一起,点头应声。
南乔震惊又疑惑地问道:
程南乔他今晨离宫,现在才刚刚午时,这么点时间,八家都打了?
程南乔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曹常侍长叹一口气,皱着脸说道:
曹常侍有些是写帖子请过来打的,有些是路近上门打的。
曹常侍你说这凌将军,圣上都依着凌将军的请示,从严处罚了五公主,五公主府上的幕僚是一个没放过。
曹常侍可凌将军还是不领情,非得自个儿去教训一通。
曹常侍你看,圣上大发雷霆,怕是难逃此劫了。
南乔心中感动无比,却轻皱眉头,不解地低语道:
程南乔他若是想教训,为何要青天白日地去,夜晚暗中…
曹常侍瘪瘪嘴,颇为不赞同地看着南乔。
南乔的话还没有说完,殿内文帝“暴怒”的声音传来:
文帝夜晚?暗中?
文帝凌子晟,你这新妇,倒是比你“小心谨慎、思虑周全”啊!
南乔急急止住话音,微微睁大眼睛,无奈地同曹常侍窃窃私语道:
程南乔这这这,我说的这般低,为什么殿内还能听到啊……
曹常侍用头示意南乔去看,低语道:
曹常侍门没有关啊…
南乔微微张大嘴巴,无奈又苦涩地看着曹常侍。文帝又大声吼道:
文帝还不滚进来!
南乔轻叹一口气,一点点挪进了殿内。
宣明殿内,文帝叉腰站在前方,三皇子和五皇子站立在一旁,唯独凌不疑直挺挺地跪在中央,头高高昂起,不肯低下。
南乔跪在凌不疑的身侧,他并没有同往日一般侧头看向南乔,南乔轻皱眉头,微微疑惑。
文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南乔和凌不疑,无奈地责骂道:
文帝你说说,明日御史台御史大夫就要参上朝堂了,怎么办?怎么办?
文帝的眉头狠狠皱起,凌不疑朗声说道:
#凌不疑他们参我的罪名多了,不怕多这一条。
文帝火冒三丈,怒斥道:
文帝你你你!竖子!
南乔急忙扯了扯凌不疑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而后,南乔行礼求情道:
程南乔陛下明鉴。
程南乔子晟所言,只是冲动之言罢了,他还是很在乎他的官声和名誉的。
文帝的神色稍稍缓和,凌不疑却拆台道:
凌不疑你不是说过,区区虚名,不必在意的吗?
南乔微微睁大眼睛,颇为无奈地说道:
程南乔我昨日说这话,是为了让你现在这样反驳我吗?
程南乔再者说,你为官几载,想要的,是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程南乔今时今日,若因我一人,你再不能守护这人间烟火,可值得?
凌不疑终于侧头看向了南乔,他郑重地说道:
凌不疑值得。
凌不疑我若是连你也护不住,那这官,不做也罢。
南乔的眼中闪过点点泪花,文帝斥责道:
文帝怎么?不想干了?
文帝朕还没死呢!
南乔急忙行礼请求恕罪,三皇子也开口帮忙道:
文子端父皇春秋正盛,子晟,慎言。
凌不疑行了一个大礼,皱着眉头,朗声说道:
#凌不疑臣,万死。
文帝不曾介怀这几句话,只是无奈凌不疑打上御史台的事情,他叹了一口气,叉着腰说道:
文帝你说说,朕让你去调查他们可有枉法,廷尉府还没定罪你便先动手打人。
文帝若人人效你以暴制暴,要律法何用?
文帝你简直肆意妄为,目无王法,嚣张跋扈!
文帝说句大白话,脑子有病!
文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南乔急忙行礼求情道:
程南乔陛下恕罪。
程南乔子晟此行虽有些鲁莽,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程南乔望陛下看在霍夫人的情面上,饶恕子晟的罪过。
文帝生气地甩了甩衣袖,斥责道:
文帝谁的情面都不好使!
文帝国家律法,岂能任人践踏?
这时,三皇子行礼说道:
#文子端父皇,冲撞御史台,当着众御史的面殴打官吏,按照律法,应当流放充军。
凌不疑行礼说道:
凌不疑臣,任凭陛下处罚。
凌不疑话音刚落,南乔也急忙说道:
程南乔臣女愿意同子晟一起流放。
文帝皱眉制止道:
文帝你们闭嘴!
文帝充军流放,便宜你了。
文帝先杖责一百,再流放。
南乔瞪大眼睛,惊呼道:
程南乔杖责一百?
程南乔陛下,子晟常年行军打仗,身上多是旧伤和隐疾,杖责一百,他受不住的呀!
文帝似乎侧头隐了隐笑意,不发一言。三皇子淡然地说道:
文子端你这位郎婿,孤身上阵杀敌,箭射进皮肉都不怕,还怕挨个打。
南乔哽咽地说道:
程南乔不怕不代表不疼啊!
程南乔陛下,子晟也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他也会疼,会流血,会生病的呀!
程南乔陛下,您辛苦抚养他长大,真的舍得这样重责他吗?
程南乔陛下…
南乔一声声恳求,文帝心软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文帝不罚他,何以服众,何以正国法?
南乔急切地说道:
程南乔此事错在我,陛下若要责罚,便罚…
凌不疑皱眉制止道:
凌不疑臣,遵旨。
文帝点头,大声说道:
文帝好,下去挨打吧!
文帝告诉你,打完之后,给我滚回御史台,砸之前什么模样,就必须给朕,恢复成什么模样!
凌不疑行礼应声,起身就要去挨打。
南乔急忙拽住凌不疑的衣袖,六神无主,一双眼睛,泪眼汪汪地盯着他看,呜咽着说道:
程南乔你跪下,你跪下。
程南乔陛下不会这样对你的。
程南乔陛下…
凌不疑深深地看了一眼南乔,不发一言,只轻抚她的脸颊,待南乔愣神时,凌不疑轻轻挣脱南乔的手,疾步离开。
文帝转身背对着众人,无人知晓他的神情与态度。
南乔恳切地哀求,五皇子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五皇子程娘子,外面马上开打了,那什么,不如你我结伴同行看看去。
五皇子一开口,文帝像是记起什么,轻拍自己的额头,“笑着”说道:
#文帝对,还有你,我儿辛苦啊。
#文帝多亏了你,要没有你,子晟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集齐八家。
五皇子憨憨地笑着推脱道:
五皇子父皇,不值一提。
文帝“笑眯眯”地说道:
#文帝这一路陪着子晟打过来,也过足了眼瘾吧。
五皇子笑着点头,文帝继续说道:
#文帝行,去吧,也一起责十杖。
文帝笑眯眯地决定了五皇子的处罚,五皇子结结巴巴地求情,却还是逃不过那十杖。
南乔见状,身形不稳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奔向殿外,追赶凌不疑的背影。
乌云压了下来,没有一丝亮光透过,阴沉的天,模糊了眼前。
南乔被拦在行刑台外,凌不疑的衣裳被一件件褪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嘶喊声,就那样随着风,飘进每个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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