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舅舅？”洗完澡的沉香头上盖了一条毛巾回到自己房间，一开门就看见杨戬坐在桌前，正给自己斟着酒。

“洗完了？来一杯？”杨戬抬头看见沉香，随后就往另一个小碗里也倒了一些。

“舅舅怎么来我房间了，有事吗？那个时候去哪了？”沉香坐在杨戬对面，擦了擦头发，并没有喝酒。

“去了趟蓬莱，调查了点小事，觉得有必要和你分享一下。”杨戬端起小碗，抿了一口清凉的酒液。抬眼看见沉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皱。

“蓬莱的事没有我想知道的……”沉香低垂眼眸，而语气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符。

“真的不想吗？”杨戬放下手里的小碗，身体往后靠着，倚在椅背上。

“……”沉香默不作声，端起面前的酒碗抿了一口。

“你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为什么会是她吗？不想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杨戬歪了歪头，一直看着沉香的反应。

沉香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目光落在酒碗里，盯着碗里自己破碎的影子。

“如果你不能好好的彻底的解决这件事，你就没办法开始做新的事，不是吗？对于她，你还有太多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就这样放她离开，你一定会后悔的。”杨戬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提醒一次沉香。

“离开？”沉香抬头，诧异的看向杨戬。

“对，我看她把医馆里的药材分给城边的其他人，看样子是要关店离开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的回来。错过了这个机会，有关于她的一切你就再也不清楚了。”杨戬拿起酒壶，给二人的酒碗都满上了。

“可是我过去了，又能调查出什么呢……放她走也许不错……”沉香端起碗，喝下半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又有些不想让她这样离开。沉香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根本数不清，多到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做盗贼？

偷那么多名贵的东西要做什么？

如果做潇洒的神偷，为什么还要开医馆？

到底为什么，都没人报官，怎么做到的？

一个个问题不断的从沉香的脑海里蹦出来，但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如果要面对面的询问，这些都不是他想要说的。

“要调查清楚容易的很，我可是没一会儿就搞懂了。实在不行，你可以直接去问她本人啊。”杨戬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抛给沉香。沉香下意识接过去，是舅舅的口琴。

“船借你了，去把未完成的事弄个水落石出。”杨戬摆了摆手，示意他赶过去。

沉香有些惊讶，摆弄了一下手里的口琴，不自觉的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不知是回忆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出了问题，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最后街上两人的分别。而是在被季舒攻击的时候，白栀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扑倒时候的样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奸诈狡猾的盗贼呢。

“就算两清了，最后我还想见你一面。”沉香握紧口琴，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丢在一边，打开柜子抓起黑色的围肩，一边穿戴一边往甲板跑去。

“沉香，哎，这么晚上哪去啊！”沉香绕过打招呼的老姚，径直跳上舅舅蓝色的飞舟，插上口琴一挂档，就头也不回的往远处冲了出去。

“快点，快点……”沉香内心焦躁难安，不断提高着飞舟的速度，好在晚上并没有太多人开着飞船，不然这样的速度是根本加不起来的。

“一定要赶上！”沉香绕过直达蓬莱的通道。如果通过通道去到蓬莱，到的时候估计已经第二天了，自己开船去，全速前进的话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到。不知道是方才那两口酒的作用，还是船开的太快，沉香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身边呼啸的大风也把沉香半干的头发彻底吹干。

“赶上了吗？”沉香把船停在港口，拔下口琴疲惫的从船上下来，这一趟开过来，真的很累人。城边的景象没什么改变，远远看的时候，还是平坦的城边托起层层叠叠的蓬莱城，就像一个宝莲灯，底座托着灯罩。走上街道，正是那天季舒毁坏的那一段，这才过了几天，已经修复的和原先一样了。沉香拐了个弯，往白栀医馆走，脚步并不急促，状态与开船的时候截然不同。

“总觉得有些变化……”沉香左右看看，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大院的围墙边。

“啊，我记得这里是……”沉香抬起头，这里就是那一天，在房梁上蹲点的那家，不过结果还是叫她逃了。想到这里，沉香无奈的笑了笑。

“对哦，就是那天我们结识的。”沉香继续沿着街道走，路上又像那天一样踢开了一个小石子。小石子在路上滚了很远，撞在大院的大门上发出声响才弹开。

“完了，解释一下吧。”沉香打了个寒战，自己上悬赏令的事情他还记得，赶紧小跑两步，来到大门之前，却发现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有木门上贴着带有天庭标志的封条。

“这是怎么回事……”沉香想翻进去看看，谁知手一碰上墙壁，就被狠狠电了一下。进去估计是进不去了，沉香只能从门缝往里看一眼。院子里面安静的出奇，昏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相反倒是街边的屋子里，感觉热热闹闹。

这才几天没过来，城边的人好像彻底换了一种风貌。沉香往四周看了看，街对面一个小小的饭馆，暖色的光亮之中好像坐满了人。明明离开以前，这里都没有几个人在。鬼使神差的，沉香走过去，推门进入饭馆。刚一开门，聊天的声音一下子大了不少。

“客官一个人吗？现在没有空桌了，介不介意和别人拼一下呢？”店里的小仙引着沉香来到了店里唯一的空位，四人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

“可以。”沉香看了看桌上的三人，一个狼妖，身形壮硕，用长满老茧的大手捏着小小的酒杯；另一个是个猪妖，但是比起沉香在其他地方遇见的猪妖，他要瘦一大圈；最后一个是一个老人，看不出是散仙还是妖怪，好像断了一条腿，手边还放着拐杖。

“好，那你坐在这里吧，要来点什么？”小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卷轴，准备记录。

“我看你眼熟，你以前不在饭店干吧。”沉香的视线落在店员身上，这人像哪家的守卫。

“啊，是的。这不我原来工作的地方被查封了吗，暂时找个别的工作干。”店员挠挠头，脸上喜笑颜开，一点都不像被迫丢了工作的样子。

“你原来是对面那一家的人吗？”沉香指了指门外。

“不是，是另一边的。原来是看门的。”店员往另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那家也封了？？”沉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小子，你不知道吗？城边这几个大户全都被封了。”狼妖也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沉香。

“我最近不在蓬莱，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什么被封啊？”沉香睁大双眼，反应不过来。

“前几天，就是我断了腿的那天。深夜的时候来了很多的天兵，说是因为神偷而来的，具体我也说不清，那个时候我在白栀姑娘那里治腿。反正第二天，那几家的主人全都被带走了，仆人和守卫也都被遣散了。”老人把手搭在拐杖上，娓娓道来。

“我知道我知道。”猪妖用杯里的酒把嘴里的食物顺了下去。

“神偷的事情闹得太大，天庭都知道了。但是被偷的那几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报官，如果报上去天庭早就能过来处理。那天天兵来那几家问话，本意是想要擒拿那个神偷，计算偷盗的金额给神偷定罪。但是一查账对账就发现了问题，明明丢了很多贵重的东西，但是账目上什么问题也没有。这一看就是做的假账，被偷走的那些宝物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不报官也是因为心虚。”猪妖越说越激动，拍起了桌子。

“假账？”沉香认真的继续听。

“那几户不是管混元气的，就是管蓬莱这边布匹和酒水的。他们一个个到底是怎么对手底下这些工人大家有目共睹，内些钱啊，多半都是从我们身上克扣出来的，要不是现在查起来了，估计我们下半辈子也得一直给那些畜牲当牛做马。”一旁的店员也开始跟着抱怨。

“之前的日子都不是人过的，天还没亮就去做工，一直到天黑透。伙食也不好，工钱还总被莫名其妙的扣，管事的还总喜欢揍人。要不是实在没别的办法，我早就不干了。”猪妖搓了搓手腕，上面一道疤十分明显。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的位置现在是天庭那边派人来做，不仅有休息，工钱也多了不少。要不是那神偷把他们那些不义之财偷了去，我们也许没有今天。”狼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语气中竟然还浮现出了些许感激的意思。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偷，碰巧罢了。现在天庭追查内些贪污的人，没功夫管那个小偷了，也算她有运气。要说善人，还得是白栀姑娘，只不过……唉。”老人拍了拍自己打着夹板的腿，眼里藏不住的不舍。

“我们日子好了，白栀姑娘就要去帮别的人了。我们都会想她的……”猪妖把酒杯满上，随后一饮而尽。

“小子，你认得白栀姑娘吗？哎？这小子人呢？”三人往门口看了一看，只看见没关好的门扉一点点合上，门缝透进来几丝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