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沉香回来啦！”

还没等上船，沉香就听到哮天的喊叫声，还有爪子摩擦甲板地面的窸窣声。紧接着绳索被放了下来。抓上铁链，沉香三两步就爬上甲板。

“怎么又挂彩了？”老姚一眼就看见了沉香脸上的血痕，手忙脚乱的在箱子里翻找。

“哎呦，怎么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脸啊，这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看了！”一边唠叨着，老姚拿出了一个药罐，手上沾了一些药膏，自顾自的就往沉香脸上涂。

“这，哪来的？”一时间沉香反应不过来，只感觉到是熟悉的气息冲进肺里。

“你还问，不是你带回来的吗？这罐子上写了，哝。”老姚把药罐递给沉香看，那罐子上贴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皮外伤，不留疤’。

熟悉的字迹让沉香一愣，紧接着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后撤步快速躲开了老姚给自己擦药的手。

“怎么了？”老姚也被沉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停下手上的动作呆立在那里。

“不用管，我没事。”沉香脸色一沉，扭过头去。

“哎……”老姚话没说出口，老康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示意他噤声。

“二爷没跟你一起回来？”老康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没，他说突然有事，开船先走了。”沉香从怀里摸出刚才领的赏银，丢给在一边的哮天。哮天拿起银两，顿时开心的上蹿下跳。

“对了沉香啊，内个小贼，你要一直留在船上吗？”老姚抬了抬下巴，向甲板上的小牢房示意了一下。一天晚上，沉香揪着这个小贼上了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把他送到牢里，就一直留在船上了，还得供吃供喝。

“……”沉香顺着老姚的目光望了过去，那个小贼正是之前在医馆里抓住的，因为看起来和季舒扯上关系，而且十分可疑，于是就打算多问些事情，所以才能一直被留下。

那天的经历，自动的浮现在沉香眼前。当然，那段记忆里自然包括了白栀温柔的声音和柔和的模样，也包括了当时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不知怎么的，明明自己拼命的想要甩掉。可周围的一切：包括隐隐约约的药香、畏畏缩缩往外看的小贼、还有方壶看见的黑影，都无时无刻的把他引入那段记忆，都在不停提醒他好不容易才搁置的那些过往。

“先留着，他估计可以让我把季舒内个疯子给扳倒。”在康姚的眼里，沉香望着那个牢房，若有所思，而在沉香自己这边，他的眼前只有那个黑色的倩影在逐渐清晰。

“我都淋湿了，去洗一下。”还没等康姚再一次开口，沉香就率先走开，往船舱里去了。

“这孩子……绝对有心事。”老姚看沉香已经远去，才和老康小声地嘟囔一句。

“那是肯定的，但估计只有二爷能问出来了，咱们还是别瞎掺和了。”老康顺了顺胡须，看着沉香离去的方向百感交集。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都没见过沉香这个样子。”哮天变成人形坐在地上，挠着脑袋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也根本想不出来。

“先别想这个，二爷上哪了？他也没跟我们提过有什么事儿啊。”老姚挠了挠头。

“对哦，二爷呢？”哮天猛地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开始用她不太灵光的脑壳思考另一个事情。

“我猜啊，二爷是去找沉香的心事了。”老康坐在椅子上望着天，以多年对杨戬的了解，他只可能做这一件事情。

“唉，那就靠二爷了。”船舱里响起水声，沉香估计正开始洗了。老姚也走到小牢房旁边，往门口放了一大碗牛肉面。虽说这是被抓的小贼，但毕竟也在船上呆了有一段时间，一直都挺乖顺的，时间一长康姚也再没办法对他恶意太大，到现在吃的喝的都跟大家一样。

“这位爷。”老姚把筷子递进去的时候，那小贼突然就叫住了他。

“怎么了？”

“我知道他因为什么事烦心。”那小贼把汤面放在一旁，压低声音对老姚说。听了这话，老姚一下子来了兴致凑上去。

“什么事，什么事？”

“我也不太确定啊，但感觉上八九不离十。”

“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老姚手抓上牢房的铁门，迫不及待的竖起耳朵听。

“可以告诉你们，但是能不能……”

“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们不会放走你的。”老康的声音冷冰冰的从门外传来，偷东西的小贼没资格谈条件。

“不是……”小贼被噎了一下。

“哎呀，你听他说完。你继续说。”老姚回头白了老康一眼，然后继续催促小贼。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逃了，不放我走也好，送我去坐牢也好，等我出来我也不会再偷了。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只有一个请求……”小贼的头低了下去，双手攥着拳头，蓬乱的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什么请求。”老姚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不想为我没做过的事受罚。”小贼抬起头，央求的趴在铁门上。

“你还不承认你偷东西吗？”老康倒是对他的说辞疲惫了，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是，我承认，我确实偷了点碎银子偷了点吃的，但是悬赏令上写说我偷了人家全部家当，这是绝对没有的事！虽然我当时确实打算偷那家……但是我进到屋里的时候里面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真的被冤枉了啊！！”小贼摇晃了一下坚固的牢门，眼睛里闪烁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之前就已经有人偷了，你是被冤枉的？”老康捋了捋胡须，继续追问。

“对！”小贼情绪激动的应了一声，随后又是失落的低下头。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我也知道我一个人揪不出那个栽赃我的人，所以我想请求你们……”

“知道了，我想沉香能把你一直留在这也是觉得事情不对，我们会尽可能还你清白的。”老姚叹了口气，答应了这小偷。

“真的嘛？”小贼抬起脸，嘴角翘了起来，一脸感激。

“行了，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老姚拍了一下铁门，把话题又引了回来。

“是因为白栀姑娘。”小贼直入主题。

“啊？那是谁？”老姚挠了挠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些药罐，你腿上的膏药，全都是白栀姑娘那里的。就连我也是在白栀姑娘那里被他抓住的……白栀姑娘禁止别人在她的地界里惹是生非，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却能同意那小哥在她的地界里抓我。明眼人都猜的出来吧，他俩的关系不一般。”小贼说着自己的推断。

“所以，内个白栀姑娘是哪位啊。”老姚想不起来这号人。

“我听说过，白栀医馆的医生。不知道她原来从哪里来但有天就突然在蓬莱城边开了医馆，价格极低而且她的医术精湛，可以说是救城边的仙妖于水火之中了，在城边十分出名。”老康捋了捋胡须，为老姚介绍起来。

“这样啊，我说他回来的那几次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一股药味，原来是总往医馆里钻……不是，等一下。我一直觉得沉香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大盗的事情才这样吗？不然他也没有放弃单干的理由啊？”老姚很快的就发现了前后的漏洞，回头看了看老康，又看了看那小贼。两人皆是沉默，一时间安静的出奇。老姚觉得他们两人没捋清楚重点，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

“你们想想，昨天晚上二爷问沉香关于大盗还抓不抓的时候，沉香说她不是需要抓的人……”老姚本来还兴致勃勃解释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话还没说完，就加入了那两人的沉默当中。

思考了一会儿，老姚好像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大了一圈，嘴也不由自主的微张开。

“难不成，那白栀姑娘……”

“说对了。”

三人闻声抬头，蓝色的小舟上跳下来一个人，重重的落在甲板上。来人正是杨戬。落地之后，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好好活动了一下筋骨，即便如此他的脸上看起来依旧疲惫。

“二爷这是去哪了？”老康上前一步，关心的问了一句。

“去蓬莱城边。”杨戬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累的不行。

“蓬莱？我们从蓬莱到这里就花了两天，二爷这么快就一个来回？”老姚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戬，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往返的。

“这船这么大，可没我的小船快。先别说这个，沉香呢？”杨戬左右看看，就往船舱里走。

“二爷，有什么事要不还是明早再说吧，今天先歇歇。”老姚抓住杨戬的胳膊。

“我没事，要是叫沉香错过了好时机，他可不知道会后悔成什么样。”杨戬轻轻拉开老姚抓着自己的手。

“沉香还在洗澡。”老康把椅子拉了拉，示意杨戬坐下来先歇息一下。

“噢，那我在他房间里等他吧。”杨戬摆摆手，就走进了船舱。留下甲板上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康姚两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