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又来了！”沉香又是早早推开医馆的门。

“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躲着我呢。”白栀笑着打招呼。

“昨天光顾着聊了，忘了正事。”沉香挠挠头，昨晚空手回去之后老姚那不可置信又带着委屈的表情好像还历历在目。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露出这表情，就算是沉香也是遭不住。也罢，是自己有错在先忘了正事，只能今天再来一趟。

“怎么？”

“昨天我来其实是想在买点膏药来着，聊的太欢把这事忘了。”回忆起昨天自己逃也似的离去，还有白栀的那些话，沉香又觉得心脏狂跳。

“哈哈哈哈哈，看来聊的真的很开心嘛！”白栀笑得捂住肚子，接着回身开始给沉香准备。

“……”沉香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但话到嘴边只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白栀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起昨天她认真倾听自己观点的表情。不得不承认确实聊的天很开心，但仅限于心里这样想想，除非是疯了，不然沉香可绝对不会开口说出来这些话。

这回白栀没有多说什么，整个医馆里只有干药材落在铜制手杆秤的托盘上的声音和梯子在地上摩擦的声响。没一会儿，白栀就从椅子上下来，把药材放在药碾子里面磨了起来。

“不说话感觉怪怪的……”沉香破天荒的率先打破寂静，两个人无事可做就这样坐着大眼瞪小眼属实是有点尴尬。

“哈哈哈哈，还以为你会躲着我不跟我说话呢。”

“怎么可能。”

“有个东西给你，你等着。”白栀起身走向里屋，沉香目送着她离开，心里浅浅猜了一下会是什么。

“呐。”白栀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围肩。

“这是……”

“昨天听你聊了那么多，感觉你一般都是晚上夜深之后去调查别家的宅院。现在已经入秋了可不像之前，白天穿合适的衣服到了晚上就太薄了，万一冻着了还要养病，那岂不是太费时间。昨天听你的嗓音，感觉也有点哑，就赶紧给你做了个围肩。有些事情并不能急于求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白栀把围肩放在一边，伸手轻轻解开沉香身上原来的麻布围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会猛地躲开，结果出乎意料的，沉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沉香听完这话呆立在原地，想破头也想不出她到底怎么能从昨天的对话里提炼出这个方面。最近忙活着调查确实多忘事，舅舅不在也没人提醒，自己也完全把更换秋装的事情忘在脑后。

白栀将手里的黑色围肩围在沉香身上，轻轻理了理边角，趁机在沉香的肩上拍了拍。

沉香伸手摸上那围肩，毛线又软又有重量感，碰上颈间只有暖和柔软的感觉，像火炉一样把寒气阻隔在外把沉香护在温暖之中，出乎意料的并不扎人。拎起一角仔细搓了搓，那排线细密到几乎都看不到线与线之间的缝隙。沉香抬抬胳膊动动肩膀，也是弹性十足并不干扰身上的运动。跟这个的质量比起来，成衣店卖的那些就显得太过于偷工减料。

“谢谢……”沉香别过脸向白栀道谢，心里升起暖意，手上还不由自主的继续搓搓这围肩。

“喜欢就好，本来想做深绿色的来着，跟你这一身搭配一下，但是没有那种线了。果然还是深绿色会更合适。”白栀后退一步远远的打量一下沉香这一身，又绕到他身后理了理围肩多出来的部分，轻轻搭在他的背上。

“怎么样的颜色都没所谓，谢谢你了。”沉香回过头，轻轻向白栀鞠了一躬。

“能喝苦的吗？”白栀走回炉子前，搅和了一下里面的药汤。

“啊？”

“给你熬了点药，感觉你马上就要感冒了。在感冒之前喝上这一碗去去体内的寒气，就不会感冒了。”白栀拾一只碗，舀了两勺汤药，转身递给沉香。

“这样啊，我不怕苦的。”沉香端起碗轻轻吹了两下，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

“呕，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哈，不能喝苦的逞什么能啊，给你放点蜜糖不就好了，哈哈哈哈。”白栀看沉香欲吐又紧捂着嘴强咽下去的狼狈样放声大声笑出来。

“不是，咳咳！烫到了呛了一下，不是怕苦……”沉香整张脸一下子烧红了起来，连忙开口否认。

“慢点喝啊。”白栀憋笑，接过沉香手里没有喝完的那碗，往里面加了一大勺蜜糖。

“咳咳，真的是因为太烫了。”沉香端到嘴边多吹了两下，然后一饮而尽，表情比刚才舒展多了。

“哎呦，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烫到了还是苦到了。”白栀抬手捂上嘴唇，还是藏不住笑意。

“我不怕苦的。”

“哈哈哈，行行行。”白栀又转身给沉香盛了一碗，这次没有往里面放蜜糖。

“还喝吗？”沉香盯着那乌黑的药汤，狠咽了一口口水，嘴角抽搐。

“对啊，这碗太小了，怎么也要喝三碗才够量。”白栀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摇晃着脚尖静看沉香的反应。

“三碗……”沉香显然是有点退缩，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你不是不怕苦嘛，那就喝呗。”白栀双手抱肘，晃了晃身子。

“不会吧，是怕苦还不好意思承认吗？”白栀故作惊讶，这阴阳怪气的激将法对沉香很受用。他肉眼可见的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才不怕呢，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还能喝不来这个！”沉香紧闭双眼端起碗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心里不停默念这一点也不苦之类的话麻痹自己，勉强算是忍住了恶心。可碗底没有过滤干净的药渣粘附在喉咙上让人止不住想要咳嗽，沉香憋的额间冒汗，总算是压制住了自己的生理反应。控制表情看起来像是满不在意，借机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哟，还可以嘛。”白栀又给沉香添上一碗，憋着笑意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切，你以为我是谁。”沉香侧倚在桌前，再次端起那碗，牟足了劲往嘴里灌。不知道是呼吸频率出了问题还是心理暗示没了效果，这一口下去沉香直接破防。喉结上下滚动，却怎么也没办法下咽。眼看着药汤从嘴角溢出，沉香赶紧捂嘴弯腰。一手堵住嘴，一手护着围肩不叫滴下来的药汤脏了白栀的好意。

“哎呀，顺顺气啊。”白栀收起笑容，赶紧绕过桌子到沉香身边抚了抚他的脊背给他顺顺气。

“咳咳咳！咳！”沉香终于是把药咽了下去，紧接着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好了好了，你小子，逞什么强啊。”白栀拿出手巾塞到沉香手里。沉香大口呼吸几下终于也算是过去了这个劲，直起腰身先仔细检查了一下围肩上有没有弄脏。虽然并没有发现哪里沾上了药汤，还是伸手掸了掸。

“怎么样，我不怕苦的。”沉香抹抹嘴角，咧开嘴笑了笑。

“噗……是是，你确实不怕苦。”这点小事都能让眼前人一脸自豪，白栀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嘿，也不看看我是谁。”沉香一拍胸膛，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的狼狈样。

“告诉你个秘密啊。”白栀狡黠的笑了笑，一脸神秘。

“什么秘密？”

“其实……”

“嗯……”

“其实这药正常都是加蜜糖的，没人会这样空口喝的，哈哈哈哈哈。”白栀再忍不住笑意，这小子只要稍微一激，就根本不思考别的了，真是有趣。

“你耍我？！”沉香后知后觉，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开怀大笑的白栀，仔细想想感觉自己就是大冤种。

“哈哈哈哈哈，傻小子！吃个糖吧～”白栀在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包糖粒。

“哼。”沉香越想越气，抓了一把塞到嘴里，腮帮微微鼓起来和现在气鼓鼓的状态一模一样，白栀见了又是噗嗤一笑。

“好啦，我去给你叔叔弄膏药，在这吃糖吧。”白栀把糖粒往沉香跟前推了推，然后就继续忙了起来。

沉香坐在一边，不禁想了想刚才自己的狼狈样，也没憋住浅笑一声。

“真是的……”咽下最后一点甜味，沉香把头转到另一边，耳尖毫无征兆的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