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啦？让我猜猜是不是昨天又忘事了？”白栀忙活着给病患煎药，听见有动静下意识一回头，门口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不是，开始忙了？”沉香扭扭捏捏的走进来，左顾右盼看起来可疑的很，坐在门厅的患者见了他甚至都开始捂好了自己并不鼓囊的口袋。

“是啊，说实话还没清闲够。”白栀把药盛在碗里端给身边的小兔子妖喝，又匆匆的跑到裁缝身边给他包扎伤口。

“那你先忙，不用管我。”沉香走到一边，不挡白栀的路。虽然乖乖的在一边不说一句，但视线一直跟着她，看起来总想找机会开口的样子。

“怎么啦？犹犹豫豫的。”白栀显然看出来了沉香的不对劲，快速的处理完之后，回头望了望他。

“没怎么……”沉香往后退了退，磕到了身后面的椅子，耳上还沾着可疑的薄红。白栀没再说什么，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

这边小妖怪染上了风寒一拖再拖，咳嗽不止；那边那人不知是什么原因摔断了腿；过一会儿又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匠人，白栀上前搭话也不给个回应。刚刚处理好这些，又来一个一身鞭痕的小个子，眼里泪汪汪的看起来委屈极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这蓬莱城的底层居民，一个个都在生活的泥潭里浮沉。表面上这城市有多么富丽堂皇，背地里就隐藏了多少泥泞不堪。

“都是怎么搞的……现在这世道，真是乱了套。”终于把这些人全都处理好，不仅没收钱，还给他们塞了点银两，目送着他们一边鞠躬道谢一边从门口出去，白栀叹息一声自言自语。

“世风日下，不知道还要这样多久。”身后沉香的声音吓了白栀一跳，刚才太忙已经完全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个人，还以为沉香等不及早已经走了呢。

“吓我一跳。”白栀哼笑一声，走回门厅。

“抱歉……”

“所以，找我什么事啊？”

“内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沉香挠挠头，又开始局促了起来。

“不是大事的话……你自己的正事都不干了然后在我这边呆了一上午？”白栀挪步到沉香身边，追着他不断回避的目光。果然看见他紧张的样子，也满意的笑了笑。

“我就是来道谢的，这个围肩很舒服，这几天晚上都没有觉得冷……”沉香掐了掐自己的衣服，像是逼着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一样。

“哦～原来刚才不说是因为人太多不好意思呀！”白栀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伸手轻点了一下沉香的肩头。

“不要拿我取乐了……”沉香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一把塞进白栀的手上，力道太大给她的手都按的生疼。随后逃也似的就往门口猛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扒手，偷了东西一溜烟跑路。

白栀低头看看手上那东西，是一个用银丝编的发簪，又细又软的丝弯弯折折出花朵的轮廓，上面还有一个水滴型的小坠子，摸上去还带着沉香掌心的温热，是一小块白玉。从做工上推测，这估计是手工的产物，再看看这歪歪扭扭有些抽象的造型，估计那“手工匠人”就是沉香本人了。

再抬起头看，沉香并没有跑走，而是就站在门口偏头看着什么。

“你做的？”白栀抬手，将发簪插在发髻上面，轻轻扭了扭头，那白玉坠子也跟着左右摇晃。

“啊……是。”沉香转身看见了白栀戴上发簪的模样，微张着嘴好像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什么花啊。”

“栀子花，跟你的名字很搭。”

“这样啊，就是有点不太像。”白栀轻笑两声，只这么看着确实看不出来是栀子花。

“我手比较笨，你会喜欢吗？”沉香挠挠头，小心翼翼的询问，脸上飞起红晕。

“我很喜欢。”白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让沉香一时间失了神。

栀子花通体洁白，纯洁无瑕，与眼前善良温暖的她过分相配。好像她就是栀子的化身，所到之处都留有幽幽余香，让人心神荡漾难以忘怀。沉香浅笑，真希望这一幕永远不要在脑海中散去。

“怎么不跑了？我还以为你会头也不回的逃走呢！”白栀呲牙笑了笑，不忘调侃沉香。

“我那是看到了这个……”沉香把刚才从门口揭下来的悬赏令给白栀看看。

“噢，你说这个啊，前几天让贴上来的。据说是从方壶逃到这边的盗贼。”白栀接过抓捕令，重新贴了回去。

“他是盗贼？”沉香赶紧跟上去又仔细看了看后面的小字。

“对呀，怎么了？”

“一百贯的盗贼？”

“这……很稀有吗？不是都有一千贯的？”

“一般的小偷小摸几乎都是十贯钱，要是偷过贵重点的东西会涨到三十贯到五十贯。五十贯再往上的话，不仅是惯犯还肯定是从别人手里逃掉多次。像这个一百贯，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不会吧，原来这么严重吗？”

“是的，现在悬赏令贴到你这边就说明最近他在你这附近区域活动。看来要先抓个他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偷了你这里。记得晚上不要出门关好门窗，放心的交给我好了。”沉香拍了拍胸脯，坚定的看了看白栀。

“可是，其实他是我的病患啊……”白栀扯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

“啊？？？你怎么还留了他？”

“感觉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他看起来不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我医馆门口，受伤还挺严重，发炎发烧晕倒了。我就把他带进来治疗了，他好像在躲着谁一直畏首畏尾的，所以我叫他每晚夜深之后来。”

“不能留他，盗贼都太狡猾，他只是利用你而已。等他康复大概率会背叛你的。”

“那这……我还是感觉他不会吧。”

“不行，听我的，今晚我藏在你这，等他来了我就抓住他。”沉香一把抓住白栀的双臂，眉头皱起，神色也不太好看。看得出来十分坚定，一脸无论今天谁来，他都必须抓那盗贼的表情。

“我不想在医馆里搞这些……”白栀本意可并不想留沉香到晚上，但他这要吃人一样的眼神，这越捏越紧的双手，让她拒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作没法拒绝。

“那好吧，就这一次。”白栀无奈点点头，抬起小臂轻拍了两下沉香的手肘，这小子没轻没重，捏了这么久开始有点发疼。

“啊，不好意思。”沉香迟迟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赶紧松开白栀的上臂，往后退了几步。

“哈哈哈哈，没事。”白栀揉了揉刚刚沉香掐住的位置，莫名幻想了一下如果哪天栽到他的手里，是不是还会再遭一次这样的手劲。

“那我们说定了，到时候我藏在哪呢？”沉香正说着，大步流星就往里屋走。

“哎等等等等！”白栀手疾眼快，手忙脚乱的拉住了沉香的手腕。

“怎么了？”沉香赶紧停住，怕自己冲的太猛把白栀带摔了。

“你就在我这桌子下面藏着吧，那个里屋是我住的地方……”白栀偏过头，故作害羞的样子。实际上那里屋里藏的可都是她还没来得及到黑市卖掉的宝贝和之前换来的银两，这要是叫沉香瞧见那可就糟了。

“这样啊，抱歉，那我就藏在这里吧。”沉香走到桌子旁边，看了看里面的空缺，蹲下钻进去体验了一下。

“这么早就藏进去啊，现在才下午。”白栀看沉香费劲调整身体的样子，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簪子上的那块白玉也随着摇晃几下。

“哎呀，好了。那我晚上就来，记得等我哦。”沉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向白栀招招手，随后离去。

“好好。”白栀点头答应，目送沉香离去。这刚没休息一会儿，又有一些病患陆陆续续的走近医馆。白栀抛开杂念，忙碌的下午现在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