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的这么早？我刚开张。”白栀刚打开门，就看见沉香已经站在门外，赶紧让他进屋。

“昨天那人一闹，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整理的嘛？”沉香环顾厅堂，想找自己能帮的忙。

“我都收拾好了，昨天这一闹我这里可是出名了，估计最近应该没几个人会来了。难得啊难得，要清静一段时间了。你先坐我给你换药。”白栀把桌上的药罐拿到沉香跟前。解开纱布，那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药膏果然十分有用。

“就一个人看店，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的，我已经在这边做了很久了，能忙的过来。”

“我还在想找你开点其他药，费用按正常的给。”

“看你小小年纪，别动不动就吃药。”

“不是给我，是给叔叔。他最近嚷嚷着膝盖疼，不知道什么原因。”沉香无奈叹气，每天早上起来老姚‘哎呦’的叫唤声总是把他吵醒，突然疼起来时候，哭天喊地的样子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

“这样啊，那还是他亲自来一趟我好诊断。”白栀把药罐收起来。

“他……没时间。”沉香扯了个谎，不知为什么不太想让老姚来这里。

“他是做什么的？”白栀随口一问，却把沉香问卡住了。他刚欲开口，就赶紧闭上嘴抿了抿嘴唇，喉结滚动似是不太想说。

“我就是想知道平时用腿用的多不多，多的话就开药方，不多的话可以用膏药。”白栀敏锐的察觉了沉香的犹豫，转而轻笑。

“啊，不算多。”沉香挠挠头，转动眸子看回白栀。

“那就用膏药吧，等着，我去弄。”白栀爬上梯子，在中药墙前翻找。这边称完，又把梯子当高跷用，熟练的走到另一边继续找药。

“你是做什么的呀。”找药的过程中两人无言，气氛有些尴尬，白栀寻找话题打破这氛围。

“我……”沉香想起昨天的事，羞愧的不太想说自己的职业，一时间又编不出来。眉头不自觉的攒紧。

“怎么？这么不好意思说吗？”白栀背对着沉香偷笑一声，被沉香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赏银捕手。”沉香做足了心里建设，终于还是说出口。

“嗷。”白栀没有像沉香想象的那样，反应倒是平静，就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赏银捕手不都是像季舒那样行事的，我只抓人不伤人……”白栀这般反应让沉香心里发慌，不由自主的赶紧补充解释两句。

“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白栀回头，朝沉香笑了笑。他攒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心里也如释重负。

白栀把称好的药材放在药碾子上，一打响指，药碾子就自己开始动了起来，发出吱嘎的声响，草药的味道也变得更浓了。

“所以前天晚上受伤是因为悬赏对象吗？”白栀在桌前坐下，双手捧着脸对沉香的经历很是好奇。

“不是，是昨天白天的那小子，坏我好事……”又提到这个事，沉香那火气也就又窜上来了。这事估计沉香能记一辈子，直到把那大盗亲手送进监狱。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白栀弯弯眸子轻笑。见沉香第一面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他是个火气大的人，狭长的眼眸和上挑的眼尾，就算不做表情也是戾气十足。不过，性格上倒没有想象中的坏，还挺意外的。

“可是真的很气，就差一点！”那回忆如海潮奔袭而来，在船上跟舅舅他们也都没来得及细说，沉香的话匣子根本收不住早就憋的不行，把来龙去脉都讲给白栀听了。从早早去宅邸里踩点，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院落里奔跑熟悉地形，再到天色刚暗就藏在满是灰尘的房梁之上，到最后脱口而出一声爆呵却让盗贼在眼前出逃，沉香全盘托出事无巨细，才感觉心里的怨气得到了缓和。捏了捏喉咙处，有些口干舌燥。

“啊，看来那盗贼还是很幸运的啊。明明就差一点，可惜了。”白栀直了直腰，手肘支在桌面上，微微摇头叹气，也为沉香感到不值。随后倒了杯水，递给他，让他歇一歇喉咙。

“是吧……”沉香靠在椅背上如释重负，把所有抱怨的话说出来，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好受。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盗贼要去偷那个字画的呢？”白栀把沉香喝空的水杯接过，继续往里面添水。

“舅舅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猜出来的。”

“看来你舅舅很厉害哦，这都能猜出来。可是晚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他没跟着？”

“他啊，他说那盗贼不需要抓。”沉香仰头叹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白栀狡黠的目光扫过自己。

“你舅舅是谁啊，肯定是个很厉害的赏银捕手吧！”白栀把水杯推到沉香面前，双手捧脸往沉香的方向前倾一下。眼里发着光，写满了期待和激动。

“额，木二……”沉香拿起水杯，不知为何被白栀这期待的双眼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的把凳子往后挪了挪。

“木二？唉，还是我对捕手了解甚少啊。”白栀故作思考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去看药碾子里的药怎么样了。这边沉香也舒了口气，舅舅的真实身份并没有暴露。白栀背过身去，那笑容也消失了，转而是轻皱眉梢。

“如果舅舅出手的话，肯定不会让那盗贼这么逍遥法外。”沉香放下水杯，攥起拳头不算重的锤在桌上。

“我想你舅舅不出手，也是有他的道理吧。”白栀把药沫扫到锅中，加了些水开始熬制。听着语气像是在笑着，但实际则是面无表情。

“大概吧……他总是教育我，但是又不说清楚，神神秘秘的。”沉香单手撑脸，无聊的盯着白栀的背影。

“长辈不都是这样吗，哈哈。”白栀转过身，又是完美无缺的笑容，对上沉香的眼睛，让他的耳后飞起一抹薄红。

“不知道她下一次什么时候出手，下次我可不会放她走了，她只能被我抓住。”沉香躲开白栀的视线，耳上的红晕也被压制消失，手里捏紧了杯子，杯中的水也泛起微微涟漪。

听了这话，白栀先是一愣，随后意味深长的轻轻哼笑一声。

“那你要好好努力了，一千贯的话，那可是所有赏银捕手都会企及的目标。”白栀背过身，用汤匙搅拌了一下药汤，跟刚才相比药汤粘稠了不少。她微微偏头，用余光观察着沉香。

“那是肯定的，不把她送进监狱我绝不罢休！”沉香勾起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看起来胜券在握。而看了这一切的白栀，也背过脸跟着歪嘴轻笑了一下。

“希望能早点听到你的好消息哦～”白栀熄灭火苗，将粘稠的药汤涂在膏药布上，摊在一边晾凉。

“如果抓到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沉香笑容加深，看着白栀的背影，竟联想到自己的母亲，表情也跟着闪闪发亮。

“好，等着你。”白栀把膏药包好，递给沉香，宠溺的笑了笑像是在哄小孩。

“谢谢，这是五十贯，你收好。”沉香从怀里掏出银两，留在桌上。

“太多了……”白栀看到这一串银两，第一反应就是把它往外推了推。

“不多，收着就好了。”沉香怕白栀不收，拎起膏药二话没说转身要离开，走到门口还回头向白栀挥挥手道别。

“好吧，再见～”白栀也笑着和沉香道别。

在他转身的时候原本柔和的目光忽得变得犀利，嘴角的微笑也凝固了起来。

“木二？我记得那不是大名鼎鼎的梅山杨戬吗，有意思……”白栀伸手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正是那青面獠牙的黑鬼面具。

“沉香啊沉香，抱歉了，虽然你的身手确实不错，但是下次我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了。”雪白的手指轻轻擦过漆黑的面具，白栀抬眸看向沉香离去的方向，玩味的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