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这么早，这是要去哪？”刚要下船，沉香就被杨戬叫住。

“啊，去换药。”沉香把自己的手臂抬了抬，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带的银两。

“换药之前先跟我们走一趟吧。”杨戬把一张悬赏令递给沉香，沉香接过之后，如五雷轰顶。

“我怎么上悬赏令了？就只有二十贯？”

“估计昨晚那宅邸主人连夜把你报上去了。”

“舅舅，你不会为了二十贯给我送进监狱吧，不会吧！”沉香瞪大双眼等待着舅舅的回答，如果他说‘会’，自己就赶紧一跃下船逃走，找个地方躲上一阵子等悬赏令的期限过了再回来。

“哈哈哈哈，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把我的好外甥送进监狱呢。是让你跟我们去宅邸道歉，说明原因之后请他撤销对你的控诉。”沉香听罢如释重负，放心的长叹一口气。

“之前嚷嚷着要和我们分开做，现在又把自己搞上悬赏令了，沉香啊沉香，你可真是……”杨戬拍了拍沉香，随后拉着他一起从船上跳下。

又一次来到昨晚的地方，沉香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明明自己昨天成功的保住了那副字画，还因此被同行弄伤，现在又要回这里道歉。换作以前的自己，那宁愿进监狱也做不来这事。至于现在为什么愿意嘛……

“那大盗都没进监狱，我可不能先被关起来。”沉香心里这样想着，手上不自觉的摸了摸胳臂上的纱布。抓盗贼是首要原因，去医馆还债是次要原因。

“沉香，好好道歉。”杨戬伸手怼了发呆跑神的沉香一下。

“对不起……”沉香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给那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孩子不懂事，您就饶他一马吧，您的东西不也是保住了吗？”杨戬替沉香说话，语气里夹杂着些许请求。

“那好，我也不是善恶不分的人，这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要再掺合就好。”那主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叫人去撤销悬赏，随后向二人一点头，又进回宅子里。

“以后可不要这么鲁莽了，赏银捕手成悬赏对象，这成什么了？”杨戬缓步走着，伸一个懒腰。

“舅舅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沉香把头偏到一边，停下脚步没有跟着杨戬。

“好好好，别再整乱子就行。”杨戬轻轻摇了摇头，回身看一眼沉香，就走开了。

“白栀医馆，我记得在那边。”沉香目送舅舅离去，就开始重走昨天的路线。

“这里？”草药的味道隔着很远就能闻到，走近一看那医馆里坐着挺多人。大部分都是散仙和妖怪，受的几乎都是跌打损伤。

“姑娘？”沉香向里唤了一声。

“来了，啊，是你？比昨天精神不少。”

“我来把昨天的药钱还了。”

“不用的，没所谓。”那女子跟沉香说这话，手上翻找称重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白栀姑娘，救救我。”身后传来妖怪的叫唤声，沉香跟着回头，一只狼妖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啊，怎么了？来了。”女子绕过沉香上前扶他坐下，把夹板加固一下之后又看了看周围别人的状态。

“沉香你也过来坐，我一会儿给你换药。”白栀向沉香招了招手，把沉香从呆滞里唤醒。

“你挺忙的，我自己来也行。”沉香听话坐下，看了看周围的仙妖。这医馆里只有白栀一个人，却有这么多人来找。想必她的医术应该很不错。

“来了，该你了。我把绷带拆开看看哦。”白栀蹲在沉香身侧，轻轻的解开绷带，昨晚那鲜红的伤口现在已经深红，并没有感染的迹象。

“恢复的不错，再上一天药明天就可以拆纱布了，之后再来一趟给你涂一些不会留疤的药。”白栀手上利索，没几下就把沉香的小臂重新包好。

“谢谢白栀姑娘，多少钱。”沉香掏出身上的银两，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身无分文。

“不用给也没关系。”

“不，一码是一码。”

“那……就一贯钱吧。”

“一贯钱？”沉香有些错愕，这要换作别的医馆，光这纱布都能要一贯钱。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仙妖都来这里。正想着，白栀又匆匆的去拿药给其他人治疗。

“小伙子，白栀姑娘就是这样的，是个活菩萨，大好人啊。”身边的狼妖用胳臂肘碰了一下沉香，沉香微微躲开，目光跟随着忙碌的白栀。这样不为利益只为悬壶济世的医生确实少见，也难怪仙妖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目光上移到白栀的脸上，汗水顺着面颊流淌滴下，她只是抬手擦了擦，就继续微笑着与患者聊天给他们治疗。如果只看眉眼，这长相竟感觉与杨婵差不多。沉香望着她的眉眼出神，因为想到了母亲，鼻头一酸。

“怎么了？”白栀又回到了这一边，见沉香看她看的出神，上前问一句。

“啊……没。”沉香抬头仰视站在一边的白栀，这面貌与回忆里母亲慈祥的脸庞一点点重合，却又并不一样。

“救……”咣当一声，是谁倒在地上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门口看去，一个浑身是血的虎妖栽倒在门口好像是晕过去了。沉香一眼就认出他是悬赏令里价值一百贯的犯人，现在这副模样，估计与季舒脱不了干系。想起了那惹人生厌的面貌，沉香不自觉的攥紧拳头。

“麻烦帮我一下好吗？帮我把他抬到里屋去。”白栀上前检查了一下虎妖的状态，向屋里其他人询问。这一屋子全都是跌打损伤的伤员，这个大块头谁也抬不动。

“我来。”沉香走上前，一把拎住虎妖的胳膊与白栀合力将他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把他带到里屋躺在席子上。

“谢谢，你出去就好，接下来交给我。”白栀头也不回的走到席子边上开始检查虎妖的伤口，沉香配合的从屋里出去回到厅堂。门外又是一阵骚乱，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我找人！”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近厅堂，沉香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季舒。明明生得一副书生气的皮囊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身上沾着的飞溅的血液也昭示着他的疯狂。

“找谁？”白栀从里屋出来，只是扫了一眼季舒，就开始在药柜子里翻找。

“虎妖，我顺着他的血找来的，他是我的猎物。”季舒把悬赏令一展，给白栀看。

“这里是医馆，等我给他止好血之后，你们的恩怨出去解决。”白栀面无表情，端着一堆药材又走回里屋。

“季舒，这里是医馆，要闹出去闹。”沉香抽出匕首，挡在季舒身前。

“哟，这不沉香嘛，别想跟我抢。”季舒狠狠地撞了一下沉香手上的小臂，向里屋方向走去。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白栀站在门口，与季舒对峙，好像根本不惧怕他。其他的病患有的已经仓皇逃窜，有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轻轻拽了拽白栀的裙摆，示意她不要与季舒对着干。

“姑娘，你要是执意进去救他，那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啊。”季舒从身后抽出一根钢锥，手指轻轻抚在上面。

“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哈哈哈，我也不想杀了你，是死是活看你的命了。”季舒甩了甩手里的钢锥，而白栀则是义无反顾的进屋继续救治虎妖。

“你敢进去？”沉香堵在门前，抬起匕首与季舒对峙。

“我不是来跟你过家家的，只是抓个人就这么费劲？”季舒翻了个白眼，手上一甩，那钢锥裹上他漆黑的法力击断了沉香的匕首直直向屋内飞去。

“白栀！”沉香推开破出一个洞的门，只见那钢锥深深地刺进虎妖的颈间，白栀站在一边惊魂未定，惊险躲过了这一击。

“你！”沉香从背后又掏出一个匕首，向季舒刺去。

“哎？我没伤到别人啊，要是真伤到了你再拔刀也不迟。”季舒狠捏了一下沉香的伤口，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把虎妖的头颅取下，就扬长而去。

“他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这样。”白栀看着没有头颅的虎妖喘着粗气，虽看惯了鲜血淋漓但这也太过凶残。后退几步不小心撞到沉香的肩上，这一次沉香没有躲开，而是抬手轻轻扶了一下她。

“他是赏银捕手……”沉香避开白栀的视线，平生第一次因为自己是赏银捕手而感到羞愧。

“就算如此，也不能……”白栀狠敲了一下破碎的木门，手背肉眼可见的变红。

“这些银两你拿着，用来修复你的医馆吧。我帮你把这处理了。”沉香艰难的抬起虎妖的身躯，跟着白栀到后院准备给他埋了。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白栀和沉香收拾了半天，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不要紧，昨天你也帮了我的忙。明天我再来，你好好休息。”沉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还不知道你的名号。”白栀身子前倾，叫住沉香。

“我叫沉香。”沉香回头，望了一眼白栀的眉目，视线停留不愿离开，闭上眼睛，沉香才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