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酒精带给唐九洲痛苦，也给了他一些甜头——他睡得很熟，很久没有做过这么长的梦。

　　他梦到那个偷来的夜晚。

　　那天晚上罗一舟回来得很晚，满身酒气。

　　唐九洲捏着鼻子，嫌弃的挥了挥手，问他去干嘛了。

　　罗一舟笑着说：“同学聚会，我只喝了一点，可能是包厢里酒味太浓啦。”

　　他哦了一声，又说：“快去洗澡，难闻死了，你现在就是人形啤酒。”

　　罗一舟好脾气的应了声。

　　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热水器的轰鸣声时有时无——小出租屋年久失修，到了晚上热水器很难出热水，他俩舍不得换，仗着年轻，洗了不知道多少个冷水澡。

　　还好现在刚入秋，不是很冷，不然罗一舟就要生病了，唐九洲坐在床沿，荡着着腿，漫无目的的想。

　　水声响了很久，唐九洲有点想上厕所，“罗一舟，你还没好啊，挺持久哈！占用公共资源我可举报了！”

　　话音刚落，水声就停了。

　　罗一舟不一会儿就穿着睡衣出来了，发梢还在滴水，眼眶泛着红，脸色却是苍白的，大概是洗了冷水澡的缘故。

　　唐九洲看着他，忍不住想：罗一舟长得真好看呀，又想：该换个热水器了。

　　他跑过去把着罗一舟的肩，不顾罗一舟的惊讶，把他推到床边，严严实实的盖上被子，“你快暖和暖和，我可不想让本就贫穷的家庭因为罗一舟生病而雪上加霜——头发我等会儿给你吹。”

　　罗一舟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泛着水光，像是无奈的纵容，又像是全心的依赖。

　　唐九洲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我去上厕所了。”

　　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出来时罗一舟却已经睡着了。

　　罗一舟今天真的很累，唐九洲想，睡得好快。

　　床很小，唐九洲怕把罗一舟吵醒，只好坐在床沿，吹风机也只敢开最低档。他别扭的扭着腰，一缕一缕的把罗一舟头发吹干，等吹得差不多了，他的手和腰也酸得不行了。

　　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它所能照到的任何一个地方，给罗一舟的脸笼上了一层朦胧。

　　唐九洲取了眼镜，看什么都模糊，他看着罗一舟，为了把对方看得更清楚，腰弯了一点，又弯了一点。

　　然后就碰到了罗一舟的脸。

　　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在他脑袋里炸开一朵烟花。他惊慌的站起来，暴露在清冷的月光里——像是话剧，而他在扮演被抓包的小偷，打上白光，全场瞩目，小偷却只想逃跑。他见罗一舟还是睡得很熟，才慢慢放下心，重新坐下来。

　　今晚的月色很美，他受了蛊惑，越界了，疯狂了，又去触碰了那温热。

　　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是有心。

　　月亮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但它和唐九洲一样，对此绝口不提。

　　“唐九洲，醒醒……”

　　唐九洲睁开眼睛，梦的另一个主角坐在他床边，位置调换，而小偷这一次什么也不敢。

　　罗一舟端着杯子，看着他，“喝点蜂蜜水，解酒的，不然明天脑袋会很疼。”

　　唐九洲接过杯子，小口的抿，舍不得喝完，“你……怎么知道？”

　　罗一舟移开视线，“我朋友跟我说的。”

　　“哦。”

　　唐九洲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那个晚上夜归的罗一舟根本不是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他知道他根本不是只喝了一点点；他知道因为那时候他们没闲钱买蜂蜜，第二天他醒来脑袋疼了很久。

　　但他什么都不会说。

　　就像他对罗一舟的隐瞒一样，保持缄默，装作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