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罗一舟刚才给他取了眼镜，唐九洲重新戴上后才发现这里是他们四年前的出租屋。温热的蜂蜜水在瞬间丧失温度，唐九洲甚至觉得这杯水冰得刺骨。

　　“我记得我们都有自己的公寓，”唐九洲说，他心脏跳得很快，“为什么来这里？”

　　“我故意的，”罗一舟大方承认，“但事实上这里也是我的公寓，我把它买下来了。你酒醒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继续刚才的谈话。”

　　唐九洲嗤笑一声，把杯子握得更紧，指节泛白，“大明星就是不一样啊。”

　　“唐九洲，别说其他的，回答我，你的苦衷。”

　　“都一年了你才来问我啊？我都快忘了，让我想想……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唐九洲舔了舔嘴唇，“就是我想找你炒个cp啦，那时候卖腐很能招揽流量的——现在好像也是这样吧？谁知道混娱乐圈这么累，本来打算打道回府的，结果你身边缺了个助理，工资还挺高，我就来啦！反正……反正就是欺骗了你感情，对不起嘛。”

　　“炒CP？”罗一舟一字一句的重复。

　　“对。”生怕罗一舟不相信似的，唐九洲抬头，努力让自己看着对方，“就是这样，也没什么苦衷，没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炒CP会不会每天在日记本里偷偷的给对方说晚安。”

　　蜂蜜水打翻了，水迹在床单上迅速蔓延，唐九洲无暇顾及，他心脏几乎快停止跳动，“你看了我的日记？”

　　罗一舟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本被风吹开的日记本。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晚上，雨很大，风也很大，唐九洲的日记本放在离窗台很近的书桌上，他怕被雨打湿，想把它收起来。可是风把它吹开了，纸页翻动的声音在罗一舟耳朵里甚至比暴雨的声音还要大。

　　然后他看见日记上写着

　　——“当训练生好累，但是没有关系啦！有罗一舟在身边就动力满满！:-D太晚啦，就这样吧，罗一舟晚安！♡”

　　风读不懂罗一舟的情绪，继续吹着。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呢？罗一舟一定会讨厌死我吧。算了，只要他不说出来，我就当做不知道好啦。罗一舟晚安♡”

　　——“戒糖我都戒不掉，何况罗一舟，但我会努力的，糖会戒掉的，罗一舟也是。罗一舟晚安♡（划掉）唐九洲晚安♡”

　　这篇日记过后，唐九洲成为他的助理。

　　“是的，”罗一舟说，“无意间。”

　　日记里写了什么？

　　唐九洲拼命的想记起来，可醉酒的后遗症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在脑袋里循环——“完了。”

　　他们之间的拉锯战，先妥协的永远是罗一舟。这次也不例外。

　　“你不说实话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这里床单湿了，睡不得人，你快回去好好睡一觉。”

　　唐九洲巴不得早点逃离这里。

　　他忙不迭起身，“我自己打车，你不要送我了。”

　　罗一舟点头，“我送你到楼下就好。”

　　他们之间生疏又熟稔，小心翼翼的维持平和。

　　深夜路灯昏黄，飞蛾扑棱着翅，他们之间很沉默，很沉默。

　　唐九洲盯着脚下，很慢的说：“真相没那么重要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好。”

　　唐九洲努力扯出一个笑脸，“但是明天的单采可不能忘。”

　　罗一舟还是说好。

　　直到唐九洲上车，他才说了除“好”以外的字。

　　“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