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小陈拿着矿泉水，为难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唐九洲——唐经纪看得很认真，眼里似乎只有练习室里练舞的那个人，跟刚才冷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小陈叹气，这又是何必呢。

　　谁知道唐经纪灵敏的招风耳听到了他叹气的声音，如梦初醒似的，侧过脸欲盖弥彰的解释：“我就看看他练得怎么样。”

　　小陈点头，“我觉得一舟哥练得挺好了。”

　　唐九洲扶了扶眼镜，“你觉得好不行，还得观众喜欢。”

　　小陈看着他，问：“你不就是观众？你喜欢吗？”

　　唐九洲走过很多酒局，哪怕大脑被酒精烧得昏涨也能左右逢源，此时却哑了火，喉珠滚动，半晌才说：“我不重要。”

　　小陈嗯了一声，手上的矿泉水瓶子被他捏得变了形，“你不重要。”

　　他绕过唐九洲，手放在门把手上，“唐经纪，你错了，你不是不重要，你是不值得。”

　　他推开门，唐九洲看见罗一舟躺在地板上，胸膛起伏剧烈。

　　罗一舟像烧得正旺的炭火，燃起的烈焰温度极高，把唐九洲烧得伤痕累累，却又渴望接近，方才不至于感到寒冷。

　　可下一秒，门被关上了。

　　唐九洲在那一刻，感到铺天盖地的寒冷。

　　这寒冷太过刺骨，以至于他禁不住红了眼眶。

　　“你不值得。”

　　——这句话很多人都对他说过。

　　公司老板、粉丝，谁都可以对他说这句话，好像唐九洲是什么廉价的、不值一提的准废物。他们开心时，他能做一个看得过去的艺人，他们不开心时，他只是一个不值得投资的呆瓜。

　　直到后来有一个人跟他说“你值得。”

　　那个人多傻啊，他只会说“你不要觉得你不值得”、“你不要觉得你是废物”，可唐九洲好喜欢他啊，喜欢到把他当做自己的梦想，放弃大道康庄，去走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那条路有多难走只有他知道，他是行走在寒冬里的旅人，可他已经失去了他仅有的炭火。但他必须走下去，去寻找干柴，哪怕炭火不再为他燃烧。

　　他从来脆弱，但必须坚强。

　　小陈把矿泉水递给罗一舟，对方坐起来接过瓶子，道了谢，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漏出来的水混着汗液滴在地板上，晕出一摊水渍。罗一舟垂着脑袋，出神的看那滩水渍。

　　小陈看着他，说：“刚才唐经纪在看你跳舞。”

　　罗一舟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小陈，心里忍不住回想自己刚才动作够不够标准，卡点有没有卡上，还有就是——他喜不喜欢。

　　小陈避开他的视线，盯水渍的人换成了他，“我问他喜不喜欢你的舞，他说他的看法不重要。”

　　小陈看到那滩水渍以极快的速度扩大——罗一舟在哭，眼里盈着一层泪膜，眼泪混着汗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鼻子都哭红了。

　　他哭得那样伤心，叫小陈也鼻酸了。

　　“你去帮、帮我买包纸好吗？谢、谢谢。”

　　练习室里有纸巾，小陈知道罗一舟是想支开他，他一抹眼睛，说：“好，你就知道使唤我。”

　　罗一舟一个人哭了很久。

　　四年前的回忆是垒在他心里的石块，经年日久的被唐九洲消磨，成了泥巴块，成了齑粉，被眼泪一冲，最后什么也没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