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罗一舟出道了——还是高位出道。

　　这个消息传到唐九洲耳朵里，他只是点了点头，“很好啊，这就是他的水平。”

　　这句话人传人，传到罗一舟耳朵里，就变成了“他觉得他水平很好吗？”这一疑问句。

　　而彼时他正在吃饭，差点儿没被喉咙里的鸡胸肉噎死，他喝了口水把鸡肉咽下去，抚着胸口顺气，问助理小陈：“他真这么说？”

　　他这一问问得小陈也不确定了，只好说：“我不知道，别人是这么说的。”

　　罗一舟没再问“别人”是谁，只是夹了一筷子水煮白菜，含糊的说：“哦。”

　　从那一刻开始，连轴转的工作、没滋没味的减肥餐，每一样都让他受不了。公演很累，练舞很累，连吃饭都觉得累了起来。

　　他搁下筷子，“我吃好了，去练舞。”

　　小陈为难的看着桌上还剩了一半多的减肥餐——虽然要求罗一舟减肥，但连减肥餐都只吃一点，身体会垮掉的。

　　“一舟，你要不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你只吃这么点儿？”

　　罗一舟起身的动作一僵，望向来人。

　　——他好瘦，单薄的身体裹在长衫里，露出的手腕极白，又极细，是不堪一折的脆弱，偏偏脸上没什么颜色，镜片后的眼睛凝着冷光，却又显得空洞。

　　他向他走来，天地这么大，在这一刻，他只向他走来。

　　而罗一舟恍然想，这是他认识唐九洲的第四个年头。

　　他们都变得不一样了。

　　“罗一舟，”唐九洲站在他面前，抬头看他，“回神了。”

　　罗一舟才反应过来，垂眼看自己的脚尖，“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嗯，那就不用勉强，反正你最近也要减肥。”

　　唐九洲低头看文件夹，头也不抬的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叫罗一舟心里像泄了洪，河水直往眼里灌。

　　他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演出那天公司会买几个热搜，说你很努力什么的，最近就不要太贪玩，把舞练好，不然到时候被群嘲就得不偿失了。还有就是你最近有几个单采，问题我等会儿发给你，你准备准备，别闹笑话。”

　　罗一舟点头。

　　“就这些，”唐九洲合上文件夹，“我走了。”

　　小陈在旁边看得心疼，这两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啊，特别是唐九洲，以前……他还没回忆完，就听见罗一舟说：“唐九洲，我们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唐九洲脚步一顿，在罗一舟看不见的地方，他喉珠滚动，拿着深蓝色文件夹的指节绷紧，空洞冷漠的眼里似乎盈满了能称得上是“痛苦”的东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加油。”

　　唐九洲走后，罗一舟站了很久，轻声说：“你也加油。”

　　站在他身边的唯一的活物只有小陈，对方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可只有他知道，他是对唐九洲说的。

　　他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唐九洲有时也会想这个问题。

　　他四年前认识罗一舟。

　　他们曾一起躺在拥挤的木板床上，肩挨着肩，少年们有大半个小腿都挂在外边儿，空无着落；他们也无家可归过，在公园的湖边见过凌晨五六点的月亮，月光很黯淡，因为太阳快出来了；他们也一起吃一份盒饭，一起去公司面试，一起被录取，一起大笑，一起大哭。

　　那时候很苦，但他们很快乐。

　　两个除了梦想什么也没有的少年，永远盲目乐观，永远互相取暖。

　　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唐九洲想。他记忆力其实是不太好的，这问题想得他脑袋疼，就不愿再去想。

　　唐九洲透过门缝，看着正在练舞的罗一舟，没什么意义，他对自己说，答案不重要。

　　至少他们现在除了梦想，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