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找到想要的没有？”
“找到了，我找到想要的女人和生活了。”
“确定了？”
“确定了。不会变了。”
“嗯。”
顾一野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哥，你可以怪我。因为我就是个笨蛋加混蛋，但你不要怪秀儿，她是个好女人，她被我缠得没法儿了才答应跟我处一处。清明中元年节上，她都去看你，在路上见到好看的花儿了，也不忘捎带给你。”
“嗯。”
“张小飞长得挺好看，更像秀儿一点，个子随你。很聪明，也很调皮，他很骄傲他有个英雄爸爸。”
热泪又滴下。
顾一野道:“哥，我会把小飞当自己儿子的。你放心啊。”
“嗯。”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顾一野稳稳地背着张飞迈步前行，又走了一段路，他拔开一丛长草，扶着一棵枯木休息。
背后的人已没了气息。
热泪如雨。
顾一野回头看背后的排长，却发现背上空无一物。
“顾一野。”
是排长的声音。
顾一野猛然回头，声音是从一棵树下传来的，排长就站在那里。
树很高大，树冠青绿，金色阳光从绿叶间隙洒下，斑斑点点，如同碎银。张飞站在树下，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八五军装，刚理的平头，浓眉大眼，精精神神，健健康康，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顾一野。”
他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排长。”
顾一野看着张飞的脸，他的脸看上去比顾一野入伍时看到的要年轻，脸上洋溢着光彩。
“我要走了，去光荣的国度。”
“和他们一起吗？”
“是的。和他们一起。”
顾一野拼命点头。
“小飞交给你，秀儿也交给你，混蛋。”
顾一野一边笑，一边点头。“好。”
“哥，你放心吗？”
“我放心。”
张飞对他说，“你后面的路会很难走，再难都不要放弃。你天生是明珠，这也是你的责仼。”
顾一野点头，“是责仼，也是理想。我不会放弃。”
“不要再纠结于一场战争与牺牲，作为军人，你一生还有无数硬仗要打。”
“我不会输。”
“你该回去了。”
“是，秀儿还等着我呢。”
“顾一野，荣光永存。”
“荣光永存。排长。”顾一野道。
“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再见。”
张飞满脸笑容，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顾一野也带着笑容，向他回敬军礼。
大树与其下的身影虚化散入巨大的金色光晕，冲天而起，直入虚空。闪着银光的碎屑叹息着飘落，在幽暗的树林中颤抖、盘旋，又渐次熄灭于幽暗之中。
只剩下一个闪闪烁烁却始终不灭的微弱光源。
顾一野抹干了眼泪，搓了把脸，始终盯着那一点光源，跟上了它。林被越来越险密，山陡涧斜。他一路追踪，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找到了一条木叶蔽日、荆葛丛生的黑暗小路，一头钻了进去。
他突然发现，这一次，他耳边很久没有响起秀儿温柔又眷恋的低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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