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顾一野再次醒来，还是在病房里。有点吵，穿白大褂戴白帽子的医生围在他周围。

“顾一野，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听见的话，你眨一下眼……”

“你现在很虚弱，不要心急……”

“你已经昏迷很久了，要慢慢来……”

……

他很急。他想见秀儿。

他狂躁地想大吼大叫，却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但好歹，他听到了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微弱的气音。

顾一野终于能嘶哑地说出第一句话时，他说的是:

“爸。”

他刚醒，对于日与夜的概念不甚清晰，但距离医生给他做检查应该有好几天了。再距离他第一次苏醒看到秀儿，则不知过去了多久。

父亲顾衡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站在床边看着他。

秀儿呢？秀儿哪里去了？为什么还没看到她？

他焦躁而不安地在病床上动了动，这才发现手脚知觉如常，身体似乎有了一点力气，能够稍微动一动了。

他转了转头，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护工模样的男人，他还是没看到阿秀。

“秀儿……”

他看向父亲，艰难出声。

“顾一野！”父亲有点严肃地出声，手按在他肩上，半是批评半是安抚地道:“今天是1994年1月25日，你昏迷了差不多一年。期间一直是阿秀在辛苦照顾你。她一直陪着你、鼓励你，等待你醒来，甚至已经做好了一直等下去的准备。”

顾一野心头酸楚难当，眼角滑下泪水，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听得到，感觉得到。我知道……知道是她。”

顾衡稍感宽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一个星期前，粤东那边来了电话，她母亲病重。她带着刚放寒假的张小飞，回老家看望母亲了。”

顾一野吐了一口气，心中稍定。转念一想，忽地又焦躁起来。

“我要打电话。”

顾衡有点恨铁不成钢，沉声道:“怕你突然吓到她，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你醒了。她说，如无意外，她年后就会回来。”

顾一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他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对父亲道:“对不起，爸。”

顾衡叹了一口气，道:“你我父子，俱是军人。作为军人，时刻都应具备牺牲的觉悟。我是你的父亲，我可以理解与接受。但阿秀能不能再次承受这种打击？尤其她的父母作为普通人，难以理解与接受，也是人之常情。这些，都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

顾一野点了点头。

“快点好起来吧，儿子。”顾衡使劲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听医生的，配合治疗，积极复健，尽快恢复健康。你睡得太久了，阿秀等得很辛苦”

“好。”顾一野嘶哑着声音道。

阿秀接到顾衡电话，告诉她顾一野醒过来的时候，差一点嚎啕大哭。

顾衡百感交集，在电话那头等了好一会儿，等她稍微平静了一点，又道:“顾一野想给你打电话，但他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发声和行动暂时还有困难。”

阿秀在电话那端连连点头，喉头发哽:“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您告诉他，让他听医生的，好好复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