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胡杨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理智也慢慢回归，而后，她又感觉到一股惭愧，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女人，也是对自己身为医者却情绪失控的懊恼。

她侧过身，整理好了心情，很不情愿地对遗孀道了声对不起。

阿秀有点疲惫，她该回一句没关系，但她不想说话。

胡杨偷偷看了她一眼，转过身，面对着她，道:“谁也不知道顾一野会睡多久，在这个过程里他需要被合理适当地看护照料，等待奇迹发生。”

阿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杨又道:“一般来说，这种情形下的病人，对外界刺激仍具有极微弱的感知。可以偶尔放放他喜欢的音乐或者与他多说话，进行适当的情感刺激，也许对他苏醒会有帮助。”

阿秀双目明亮地听着，又点点头。

“谢谢你，胡大夫。”

胡杨默然。

阿秀提起热水瓶，推门进去。

胡杨迟疑了一下，还是又补了一句，“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

她说不下去。

阿秀道:“我只能跟你说，我不会轻易放弃。”

阿秀停了一下，看着胡杨的眼晴，某种程度上这姑娘似乎真的被她这句话安慰到了。

阿秀朝胡杨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轻声道:“这好像，真的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了。”

门被关上了。

胡杨站在门外，从玻璃窗子可以看见里面。

温嘉秀观察了仪器的数据，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下了什么。又拿脸盆打了水，用白毛巾擦他的脸和手。她握着他的手，稍微靠近了他，嘴里在和他说着什么话。

顾一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的。

胡杨的眼泪流了下来，心里像被什么哽住了。

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在自负什么呢？她是出身不错，念了很多书，有令人尊敬的职业，她是和顾一野青梅竹马相伴近十年一起成长，可是他喜欢的女人从来不是她。从前是江南征，现在是温嘉秀。

是的，她想顾一野是喜欢温嘉秀的，她从他战友口中知道了他在极短时间的清醒里嘴里叫着的是阿秀的名字。

方才的交锋也证明，温嘉秀是个值得尊重的情敌。如果她还有机会，与遗孀争一争的话。

事实上，她回国这一趟，并没有真正拯救顾一野。

温嘉秀说的没错，她也无能为力。而且下个星期她就要回美国，以顾一野的情况来说，她继续待在这里已没有任何意义。她也不可能放弃在国外辛苦奋斗多年所获得的一切，在将来未知的岁月里，始终在顾一野的病床边照料他……她既欠缺这种勇气，也不具备这种资格。

她还能拿出什么来与温嘉秀争？

她不知道温嘉秀所谓的坚持能支撑到什么时侯，但她在这种时候责无旁贷地承担了这种责任，自然而然做出了选择。也昭告了她与顾一野亲密无比的关系。

顾一野的爱情与责仼，从来和她没有关系。

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局外人。

真可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