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

“你可有事？”

“没呢，梅姨。”

“唔事的话，陪我去市场走走，买点菜？”老太太双肘搁在窗棂上，笑眯眯的。

其实阿秀回来时已买过菜了。但这梅老太太素日出门极少，今天兴致这么好地对她发起邀约，她倒不好拂了人家美意，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陪老太太出门转转晒晒太阳，对老人家身体也好。遂应道:“好啊！”

她收了书本作业，又提了买菜的小篮子出门，老太太正立在铁栅院门外，很有兴致地观赏自己焕然一新、新绿葱郁的院子。阿秀忙请她进来:“您要不进来坐一坐？原先草木太深了，我就给理了理。”

老太太摆手，道:“你理院子时，我在楼上瞧见了。你是个行事有心的人，多谢你。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既住了进来，我也不便打扰。”

阿秀心里一动，这老太太确实是个体面讲究的人。

老太太今天稍稍打扮了一下，素净面料的格纹旗袍长度到小腿肚，穿着平底绣了花的黑布鞋，披了祥云纹的披肩，花白头发整整齐齐在脑后扎起，盘了个小圆髻，很像她在电视与杂志上曾见过的上海弄堂里的老阿姨，有一种与这个热气腾腾的时代格格不入的齐整优雅。

她由衷赞道:“梅姨，今天这一身真好看。旗袍也漂亮。”

老太太道:“人老了，与年青时侯没法比。衣服再好看，在当今这个时代，顶多算个旧事物，与时髦是不沾边儿的了。”

阿秀笑道:“我也不太懂什么叫时髦，总归是一阵风似的吧。但不论新旧，好看的总归就是好看，我年纪轻，没经过您年轻时侯那个时代，但以我今天的眼光看，还是觉得您这身旗袍好看得很。”

老太太笑眯眯地打量着她，道:“我瞧你身形线条好极了，正是最适合穿旗袍的那种身段，哪天去我前面店里，穿几件试试看，看我有没有说错。二十来岁的姑娘，花朵儿似地，成日穿得太素清了点儿。”

阿秀被这样儿的老太太这么一赞，多少有点不敢当，脸也红了。

老太太笑道:“你那男朋友不错，多少年我没瞧见过这么周正俊秀的年轻人了，对你也有心。比你隔壁姑娘的那位强太多了。好好处。”

阿秀想起那天下午在小厨房水池边被看到的那个吻，脸更红了。

春日的街市晴光融融，有梅红、浅粉或淡白或紫色的藤生花束从街角或民居楼上如锦团般盛放，又或如飞瀑般垂下，分不清是花还是叶的轻盈薄瓣被微风吹动，将南国小镇点缀出烂漫春意。

梅老太太告诉阿秀，这种花叫三角梅，只有南方才有的花卉，不太好养活，反正她是没养成过。

阿秀被她带着在市场里穿行，买了一些煲汤常用的食材，她还说，粤地潮湿湿气重，本地人日常啖汤，她也可以学着煲一煲，给男朋友喝，袪湿消肿，有益身体。

阿秀想，院子里多了个小孩子，她在楼上看不见也应该听得到，一般人无论如何也该好奇她的过往，又或者好奇她与顾一野的具体情况，但这老太太并不多问一句，是个宽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