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

张飞的墓碑朝着张家冲的方向，墓前种了两棵松柏，阿秀和张妈沿着墓边种了常青的兰草。阿秀早在好几天前就准备好了祭扫的香烛纸钱与点心素酒。几个人一齐动手对墓前的杂草杂物进行清理，又将坟头上出的长草藤蔓剪除，好好收拾了一番，这才摆上果子和艾草团，燃起香烛。

轻烟升起，飘散进湿润的空气里，又被微风吹向更远的地方。

几个人在墓前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从前。顾一野和高梁给排长斟了酒，隔着一座坟茕与四载人间光阴的共饮，辛辣清冽的酒意刺激得人喉头烧灼。

离开的时侯，阿秀看见山路边一株木兰开着玉白色的花，她折了一根含苞的花枝，返回去放在张飞墓前。

顾一野站在路旁，原地等她回来，才跟在她身后朝山下走。

走到山脚时，离村口尚有段距离，顾一野叫住江南征:“南征，咱们聊一聊。”

江南征止步看着顾一野，四年了，她好像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一刻。

顾一野却在看着阿秀，他捕捉到了他叫住江南征那一刻，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与受伤，他的心揪了起来。“阿秀……”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乞求:“我一会儿就回去，很快。”

阿秀笑了一笑，轻声道:“好。”

顾一野看不出她眼中的情绪，他朝高梁给了一个眼神。

高梁清了一下嗓子，看了一眼江南征，转身紧跟在阿秀身后离开了。

顾一野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去看江南征。

她头发剪短了，眉眼也脱去了少女的稚气，显得英气明艳，是了，刚入伍偷偷谈恋爱那会儿，他们才十八岁，如今都六年过去了。

江南征一直在打量顾一野的表情，显然，他远不如自己此刻心情激动。

“一野，你要和阿秀姐结婚了吗？”

顾一野道:“是，我想娶她。”

“可是……”江南征说:“你真的爱她吗？”

顾一野皱眉:“当然，我为什么不爱她呢？”

“顾一野，你只是被你的英雄主义自我感动了而已。你从内心里真的认为你们般配吗？”江南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阿秀姐呢？她真的了解你吗？她真的了解你的优秀与牺牲吗？出身学识眼界如此差异巨大，将来你们真的能相互理解吗？”

顾一眼安静地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目光也逐渐锐利，他平静地道:“第一，我娶阿秀，是因为责任，可是我对她也是爱情，我爱她。第二，我会让她了解我也爱我，我有信心。第三，出身学识眼界的差异确实会造成问题，但我并不认为，所谓的外在条件的般配是爱情产生或婚姻幸福的必选项。我猜，婚姻的磨合是需要恒久的耐性的，而这种耐性，我和阿秀都不缺。”

江南征听他说完，脸色已经有点发白。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已经想好了。”

“可是，一野。”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脸:“我知道我也许不对，但是我不甘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