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内蒙苍茫的草原,牛羊和骏马在草地上惬意的漫步,和云朵一样柔软轻盈,生活显得缓慢而闲适。天地安谧宁静,大家都在享受自然的时候,谢娜却正病恹恹的卧在何炅的床上,一脸难受得不行的样子。何炅坐在旁边看着她,她醒来还没多久,正握着何炅的手在碎碎念着一些生活中令她不开心的琐事。而何炅就静静听着谢娜说,他很清楚谢娜生病时候的样子,难受时她就喜欢闹些小脾气,发泄发泄也就好了。谢娜念叨了几句工作中的不顺心,又说几句平日生活里张杰的种种不好。何炅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然后轻声劝道:"娜娜,你还真是长不大呀,你都多大了还这样。以后万一有一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工作了,你要怎么办?凡事多往好处想嘛!"谢娜一脸不情愿:"这怎么可能嘛!你怎么可能不跟我一起工作啊?"何炅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看着她说:"好啦,不跟你说这个了总可以吧!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我们就录节目。""嗯,要不现在就去录吧,我好像没什么事了。"谢娜说着就要把自己从床上努力撑起来。休息了个把小时,她看起来似乎的确好了很多,也不那么头晕了。何炅担心的看了看她的脸色:"真的可以啊?"谢娜点头,望着何炅,何炅突然就从她干净明澈的目光中读懂了她的意思。谢娜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好彻底了,她只是怕耽误节目的进度,怕节目组工作计划被她拖延,所以她才坚持着要起来录节目。何炅不再说什么,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每一项工作都极为重视,所以也不再阻拦她,反正他也在她身边,有什么事都还可以照顾的到。下午的节目顺利的录制起来,谢娜一直强颜欢笑跟大家一起闹腾着玩游戏,其实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何炅在一旁无比心疼的看着她,知道她是在为了节目拼命,所以也只能远远望着她,在心里默默担心她。好在节目的录制还算成功,大家很快就可以休息了,于是何炅便和汪涵一起坐到了门外的木质台阶上休息。看着苍茫的草原,心灵感到片刻的宁静,何炅和汪涵谈着家人,谈着平日里快节奏的生活,口气平缓且云淡风轻。对于工作,他们也许并不是每个方面都喜欢,但是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丢了的话他们的生活就将毫无价值,所以他们也只能接受并且努力热爱自己的工作。生活赋予人生的意义即是如此,如果不能改变现实,那就只有接受现实。何炅虽然还在担心着谢娜的状况,但是他还是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因为他希望谢娜能懂得如何自己照顾自己。聊着聊着,两人就发现屋里的几个女人开始进进出出,陪在他们旁边一起谈父母,谈亲人,谈家庭。谢娜也出来了,笑容满面的想来找何炅,还拉着朱茵的手一起,看上去似乎已经好了很多。看何炅在和别人说话,谢娜便安静的坐在一旁,自己也和朱茵聊了起来,两个人像是很好的姐妹。何炅一边在说着,一边也听着那边谢娜和朱茵的对话。"你真的很美!"朱茵在用港式普通话很真诚的对着谢娜夸奖着,何炅听了,不禁在心里微笑了一下。朱茵在九十年代的香港,是大红大紫的"紫霞仙子",是一代国人心中,和林青霞、张敏、王祖贤这样的女神齐名的人。她作为前辈,居然这样温柔的说出了对谢娜的肯定和赞赏,她的身体里似乎还饱含着一个单纯女孩的心。完全没有作秀的成分,就是很认真的对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夸奖着。谢娜露出笑容,笑着笑着,突然间就哭出来了。她总是不够自信,心灵深处虽然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女人,但是大众给她贴上的标签却是"女汉子""女神经"这类的,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可是朱茵这么一说,加上她心情本就不好,莫名其妙的她就被刺激了泪腺。谢娜拥抱了朱茵,她伏在她肩膀上泣不成声,哭的原因很复杂,大概只有坐在一旁却没有上前的何炅才懂。他眼里满是疼惜,但是碍于是在节目上,所以他没有过去陪她,也许让她对别人发泄发泄也是好的。摄像机划过他的脸,把他心疼蹙眉的样子拍了进去,他浑然不知,他只知道自己在陪她一起难受。哭过笑过,工作还是要继续,生活也还是要继续的。很快,内蒙古站的录制工作就告一段落,但是大家还要赶回去忙着参加节目的发布会,真的是非常辛苦。参加完发布会,谢娜觉得自己可能随便坐在哪儿都能睡着了,她真的太累了,加上病还没好,感到身体异常疲惫。于是何炅又担负起将她送回家的重任,拖着同样疲惫的身躯,开车载她回家。夜色渐浓,霓虹灯流光溢彩,车灯汇集起来,从高楼上望下去时看到的仿佛是一条金色的巨龙,那金色闪烁却又灼眼。谢娜在车上沉沉的睡着,何炅时不时瞟她一眼,看她睡得那么安稳他也就放心了。回到家已是深夜,何炅把谢娜从车上叫醒,扶着她上电梯,然后回到她家里,把她安顿好,他又下楼去拿车里的行李。大包小包的拎上去,几分钟的功夫,谢娜就又歪倒在床上睡着了,何炅看着她不禁满含宠溺的笑了笑。"娜娜,乖,你起来吃了药再睡。"何炅轻轻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说着。谢娜感觉耳边一阵温热,迷迷糊糊中也绯红了脸颊,她知道是他谢娜知道何炅正拥着自己,但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只得微侧着目光,嗫嚅着道:"我不想吃药…你快回去吧炅炅,我好困。""不行啊!"何炅坚定的看着她,"你躺好了,我去把药拿来,你吃完再睡。不吃药的话你明天就会更难受的!"说着何炅就松开她,谢娜感觉自己舒了一口气,但是他温暖的怀抱留给她的温度,似乎还在她周身挥散不去。谢娜立刻清醒过来,拍拍自己发烫的面颊,也不知是发烧烧红的还是她不好意思的。她扬手打开琉璃印花壁灯,暖黄色的灯光溶溶的洒了满室,她又躺了下去,听着何炅在厨房里配药倒水的声音,觉得格外安心。过了几分钟何炅端着杯子过来了,谢娜蜷在被子里,已经换好了睡衣,她定定的望着何炅,何炅却装作看不见她那复杂的目光。"来,你把药吃了,然后就好好睡一觉吧。"何炅把玻璃杯递给她,又把一板阿莫西林胶囊拿出来,掰了一粒出来。谢娜把药该喝的喝了,该吞的吞了,然后把杯子交给何炅,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知该和对方说什么好。还是谢娜先开的口:"炅炅,一会儿你去哪里…?"何炅把杯子搁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笑着看看谢娜:"当然是回家了!不然你以为我会去哪儿?"谢娜露出撒娇般的笑容:"你等我睡着再过去好不好…?""小妞啊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唉…"何炅无奈的冲她笑笑,"好吧好吧!那你快点睡吧!"安安静静的夜晚,何炅陪在谢娜身边,等她入眠,谢娜窝在被窝里,像是一只乖巧的猫咪,微眯着她圆圆的眼睛,看着何炅。何炅给她掖好被子,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然后谢娜就慢慢睡着了。就好像何炅的眼睛是一汪有魔力的深潭,谢娜不自觉的就陷进去了。看谢娜挂着一丝微笑入睡了,何炅也笑了笑,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看安睡的谢娜。他俯下身子,凑近她,凝视着她的脸,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浅吻,她毫无知觉。何炅轻叹一口气,拿好自己的东西就回家了。洗漱一番之后,何炅躺到床上,觉得有些不放心,又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走到厨房,他踌躇了一下,走到冰箱前抬手开了冰箱,拿出一些食材,决定给谢娜弄点吃的。他明天还有工作,但是谢娜好像没有,他怕她生病会不想做饭吃,所以决定给她留点吃的放到她家去。何炅工作太忙所以已经不怎么做饭了,这次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了个把小时,才做好了饭菜。做好了菜,他又把碗碟用保鲜膜封好,开门一个个端到了谢娜家的餐桌上。看看表,何炅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他便匆匆回家睡觉去了。早晨朦胧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谢娜才悠悠转醒。她动动胳膊,觉得已经好多了,身上也不怎么疼了,头也不觉得昏沉了。躺了一会儿,谢娜看看表,已经早上八点了,她看到何炅七点多发来短信,说他已经去上班了。她回了个信息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叫他不用担心。谢娜起床梳洗好,然后准备进厨房翻点吃的,结果就看见了餐桌上的封好的碗和盘子。还有一个大一点的精钢锅,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谢娜揭开盖子看了看,估计是什么汤。冷掉的汤上面结了一层白色的油状物,大概是排骨汤之类的东西吧。谢娜知道这是何炅做的,因为只有他才会这样,对她那么好,不管多累都会把她照顾好。她迫不及待去把汤和饭菜热了,守在煤气灶旁看着锅里的汤慢慢化开,慢慢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是冬瓜排骨汤,何炅很少做的一道菜,他的解释是嫌麻烦,觉得煲汤浪费时间。可是他还是愿意为她做这锅汤,不怕烦也不怕累。谢娜闻到锅里排骨的香味,随着慢慢蒸腾起来的水汽一起在厨房里氤氲。她的眼泪也随之蒸腾,这种细火慢炖的感情太难得了,似乎已经可遇而不可得。只有何炅一人会对她这样好,她那时却不知珍惜,以为遇到了更好的,就很快对何炅放开了。结果到头来后悔的是自己,自己幡然醒悟的时候方知一切都已晚了。佛曰世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世上无数人缠困于爱别离,哪知最痛苦的事是求不得。谢娜默默垂泪,一口一口喝着何炅做的汤,感受他的味道。这锅慢慢炖出来的汤刺激着她的味蕾,还在莫名其妙的刺激着她的泪腺,她边喝汤,眼泪边大颗大颗往下落。不知道她有没有尝到眼泪苦涩的滋味。她知道最爱的不一定就是在自己枕边的那个,也许最爱的只能是在自己身后的。没有多久她就听到了卧室里手机铃响,回身进了房间拿起手机,果然是何炅打来的。"娜娜,你有没有好一些啊?"何炅匆匆忙忙的在工作空隙给她打电话,口气也显得很急促。谢娜在这边抿了抿嘴,莞尔一笑:"好多啦!炅炅,谢谢你。"何炅知道她谢的是什么,他也一笑:"哈哈哈,你个小东西,我要是知道你今天精神倍儿棒,我才不给你做饭吃呢。"谢娜听着他的轻笑从那边传来,不觉也笑出声:"那我饿死了一定会变成鬼来找你。"何炅声音低了下去:"那你就会一直缠着我了?"谢娜没有听出他的片刻沉吟,只是笑着说:"是啊,天天扰你得心神不宁!"何炅云淡风轻的接道:"啊,这样也挺好的。"谢娜突然明白了何炅的话,他只是想她一直陪着他。可是谢娜知道自己不可以多想什么别的事情,于是她和何炅也就草草结束了这通电话。何炅待谢娜挂断电话之后,看了看手机上谢娜的照片,轻轻挑起嘴角,但很快他就叹了口气把手机锁屏了。"何老师!"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何老师,你忙了四十多分钟了,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刚才你的助理给你现磨的,叫我送过来。"何炅头也不抬,只说道:"噢,嘉荷啊。我不累,你也忙了很久了,辛苦你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会儿?我一会儿把文件拿过去给你看。"邓嘉荷在何炅身边坐下,看了一眼他手边的文件和节目收视记录,问道:"何老师,你上次在内蒙也说了节目的种种,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何炅皱皱眉头,将修长的手指摁在眉骨上:"唉,现在很多网友都不喜欢看国内综艺节目了。这是一个趋势,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大家都尽量看好我们的节目,这样就目前来说,就是足够了。"邓嘉荷若有所思的说:"这个我是知道了…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节目不那么无趣呢?我看微博上好多观众抨击我们借用名人来宣传。"何炅抬手拿起白色的马克杯,浅啜一口咖啡,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咖啡不错,是南美的?"邓嘉荷有些焦灼的看着何炅:"何老师…"何炅适时地打断她:"没什么嘉荷,我会处理好的。就是我处理不好,还有我们导演呢!你别太操心了。"邓嘉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喜欢看这个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这个世上,好男人不少,但是现在在邓嘉荷的眼里,何炅格外令人心动,她感觉何炅真的很好。他有温润而又随和的性格,有一颗善良而坚毅的心,还有一张好看的脸。这样的好男人哪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呢?邓嘉荷想,他大概还是独身吧,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邓嘉荷感到自己脸有些发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几步,何炅察觉到了,便回头看她。"怎么了嘉荷?"他沉静动听的声音传入邓嘉荷的耳朵,她更不好意思了。她支支吾吾了几声,就说自己没事,然后就匆匆出门去了。何炅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身上樱花色的套裙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起了王菁,王菁也曾买过这种颜色的裙子。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楚的意味,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面对王菁了。王菁陪了他那么多年,二人在一起时始终相敬如宾,她对他体贴入微,可他甚至很少和她有过亲密举动。他总是以忙为借口,说自己抽不开身没法回家。何炅晃了晃头,不愿再想。晚上回到家,谢娜已经等在何炅家里,做好了饭在等他。"娜娜,你怎么过来了?感觉好些了吗?"何炅边放包边问道。谢娜笑道:"好啦,没感冒了。我这不是来感谢你给我留饭么,所以给你做顿好的!而且你做的太难吃了..."何炅坐到餐桌前,皱着一张脸:"有那么难吃么?我可是忙了一晚上呢!"谢娜边把一盘凉拌西兰花端上桌,边笑道:"没有,逗你的,挺好的了,也是够难为你了!"何炅"哼"了一声,说道:"是啊,是难为死我了,我今天困了一天了!"谢娜耸耸肩:"那你吃完饭就早点睡吧,你今天忙得也够晚了。"何炅点头:"好。你...你也早点回家。"两人便开始吃饭,席间随意谈论着一些工作方面还有些闲杂的事,倒也开心。只是他们每次看着彼此的时候,心里都还有些异样,都各有各的心事。天荒地老,岁月都有尽时,只是不知这份感情能到何时,会否随时光的渺渺灰尘一起被吹散,直至消失殆尽。吃完晚饭,谢娜也没有久留的意思,收拾过碗筷之后,她就从何炅家离开了。何炅有些不舍,但是又不好说些别的什么,所以就看着那个忘解围裙的小傻瓜匆匆走掉了。月夜夜色清明澄澈,徐徐的夏夜晚风吹进房间,何炅望向窗外,天上的星子点缀在墨色夜空中显得渺远深邃。那些时不时闪烁两下的明星,令何炅陷入了深思,他喜欢回忆过去的事,喜欢回忆人生里和谢娜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坐在床边出神的他,再看表时已经是凌晨了,他微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今夜多半又要失眠了。何炅无聊的躺倒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又静思了片刻之后,他坐起身来决定找一部老电影看看。很久没有看老电影了,于是找出一部王家卫的重庆森林来看,这是纯粹的文艺片,何炅以前并不很喜欢,但是看懂以后才觉心酸。非常简单的人物关系,破碎和摇晃的画面,让何炅的心也跟着支离破碎。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阿武爱阿May时,她喜欢的是凤梨罐头,但是分开后,她可以喜欢上秋刀鱼罐头。罐头上的日期会预示着它过期的日子,感情也会在冥冥中有一个定局,结局便是感情也会过期。何炅莫名其妙开始流泪,他躺在枕头上,左眼里的泪水受了重力越过鼻梁滑向另一只眼睛,两只眼睛都模糊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和谢娜能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他们的感情会不会过期。其实何炅最希望的事,就是自己可以守护谢娜一直到自己离开世界的那一天,他希望他们老了以后,谢娜可以先他一步走。因为如果他先走,她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