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原罪

“小学那会，突然有一天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妈妈带我去看医生。到医院后我发现有不同颜色的小火焰在我眼前来回飘荡。”

女孩默默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腿，仔细听他述说着仿佛很久远的事。

“后来我才看到，包裹在火焰外的，是每个人的轮廓。不过他们就像平面图形，我只能看到线条，像纸片人。”

“所以我看不到你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也看不到你的脸。但我能看到你身体的大致轮廓。”

“大概从那时起，同学间就有人悄悄说我不正常。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但最近我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的我和睡着时一样躺着，却睁不开眼，也不能动。我听到周围有个声音在和我说话，说不清它在哪，声音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男孩停顿了会，缓缓抬起头，望着阴阴的天空，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不知为何在梦里我很清楚，这个声音是神，是老天爷在和我对话。它说这是对我的惩罚，我的原罪，需要我历经无数转世去弥补过错。”

“梦里每一件事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究竟是怎样的罪过，我时常思考。”

最近又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久远的梦……

梦里，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皮有些沉重，却又不像没睡醒。周围黑得让我觉得仿佛身处另一个未知的空间，黑得透彻，黑得死寂。本该是令人恐惧的，但我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在哪。

黑暗突然像老旧的电视屏幕，闪了闪，灰白黑在闪烁的线条之间交错着，画面逐渐有了实感。慢慢的，周围点缀上星星点点的白色亮光，它们逐渐变多、变大，只听“呼”的一声，一个庞大的、炽热的火红色球体出现在眼前。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它强烈的热度，以及表面的熔浆在球体的旋转下，逐渐下沉，下沉，分异出不同的圈层。

这是？

我看着熔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耀眼的光与热，冷却形成凹凸不平的硬块，困惑不已。

在这些散去的热量中产生的各种气体，膨胀上升，在球体的外面包绕成形，像白色棉絮不规则的铺在上面，时有时无。

我猛然明白了。

伴随着一股寒潮，球体温度迅速降低，让人无法想象出数秒前还如此炽热的它，此刻遍布大片大片的蔚蓝。

这是，地球。

新生命的诞生速度如此之快，不仅让人怀疑它是在以几倍速播放。

突然间，我被一个无形的力从宇宙高空，骤然推到地球表面。我能感受到压力的迅速变化，风猛烈的呼啸，但我似乎仅仅只是个意识体，这些感觉并没有真正作用在身上。当我来到地面时，已是绿草、溪流覆盖下，人类发展的文明时代。

穿过热闹的人群，行走在古风古色的建筑中，周围的景色每一帧、每一秒都在变幻中愈发有趣，朝代更迭，人类的风俗文化也随王朝而改变。如此迅速的变幻，让我的眼睛开始发酸，轻轻揉了揉后再次睁眼，原先的景色消失了，连行人都无影无踪。我疑惑地看着周围黄色的沙土，除了高低起伏的沙丘外再无其他物体。繁华的景象蓦然消失，内心泛起丝丝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

思索着，高昂嘹亮的歌声打破寂静，从远处传来。

“我从远方来嘿——又到远方去——”

此起彼伏的歌声，回响在连绵的沙漠中。

“远方的旅人啊——”

我望着声音的源头，一个骑着骆驼的人影，在热潮和沙尘中若隐若现。骆驼上是一个长满胡子茬的三四十岁的大叔，他左手牵绳，右手松垮地提着水壶，身体随驼峰上下浮动，边唱边饮，任由老旧的短褂随沙尘扑打。

这人和先前看到的人们不一样，他身体外层的轮廓有着淡淡的白色光晕。走近后，他突然下来，周围的景色转瞬变幻成古早的砖瓦房，骆驼消失了，老旧的服饰变成了科研用的白大褂。大叔站在门外，与屋内的男子激烈的交谈着，“砰”一声，男子把大门摔上，大叔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这时，除男子外的所有画面都加速播放，像走马灯一样播放着他惨败、落魄的一生，他低头插兜，缓慢走在这些画面中。直到一个巨大的带着火焰的陨石划破天际，沉沉地砸在大地上，走马灯消失了。

受强烈的气流冲击，陨石坑百里内生命俱灭。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大叔背着旅行包走来，白发沧桑，拿着不知名的工具对陨石块研究起来。他忽然惊呼，看着提纯出来的紫色物质在试管里变幻莫测，交织成不同形态。突然，紫色物质逃离试管，在空中无限放大，像个面皮一样包裹整个地球。一层……两层，在连续包上两层皮后，紫色物质发出强烈的荧光，强光过后，紫色物质不复存在，而此后人口失踪的怪事接二连三的在地球上发生。

电闪雷鸣、天空乌烟瘴气，大叔自此日日梦见自己被一道青色的光电不断劈打，梦里的痛在醒来时依旧无法缓解。

这是神的愤怒，神的惩罚。

大叔在梦里感受到神的意志在向他传达。违背了神创世，擅自更改宇宙的法则，他开创出了不受规则约束的、天上界天下界以外的两个次元空间，不被允许存在的未知领域，将会给宇宙带来莫大的灾难。罪业深重，罚其肉体永远探索这片未知的领域，学习掌管它的方法，并替神管辖此地。罚其灵魂无法踏入天堂之门，将在指引下进入无休止的转世。

肉体终会腐朽、更替，然而灵魂永得不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