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没错,不过是两个人”,
白袍人踏进骆驼驿站内管事专用里间,边对一个黑袍人说话边把风帽放下。
这二人不似主仆;白袍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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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一杯润润嗓子、这一路风沙的,喉咙都冒烟了。对了,这茶馆除了无冥可是不供应其他茶的”,风千面说着便抬手要给对面少年斟茶。
“不了。我从不喝无冥。我想要的,都放在心里;我想做的,都会亲手去实现”,慕之说得认真至极、有着毋庸置疑的口吻。
风千面觉得这少年未免太板正了、觉得有点无趣。再说了,无冥茶也不过是加了点致幻草,至于能不能醉生梦死,全看个人,有人说看到了炼狱、有人说升了仙、更有人说看尽了自己的一生。
不过他还是找来了掌柜的,单独给慕之要了一碗清水。
“慕之,待会儿跟紧了我,别离开我两步开外”,似乎在风里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风千面辨别出来,是熟悉的危险。
“待会儿咱们骑一头骆驼,另一头先放驿,今天新格旺海不太对劲”,说完便颇觉无奈,怎么这几天只要一出门必然霉运当空照啊;可直到二人在食肆吃喝完毕也无任何异动。
该来的躲不了,不如直面,于是二人决定在这集市溜达一圈儿,谁知道能碰上什么呢。
这集市在慕之看来与鬼市没什么不同,甚至不如鬼市齐全,兴趣乏乏,而那风千面看来倒是有点亢奋,实是紧张,而且风千面总觉得这来来往往的“人”,有点不对劲。
“慕之,我们要不早些回去罢”,传到识海里的声音有些警惕和紧张,忽然,慕之听到那个声音又道:“等、等一下,我觉得胃里不舒服、有些胀气”。
风千面是真不舒服,他单手撑着骆驼弯下腰来,可刚一弓腰、一阵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竟让他把中午吃的东西给全吐了出来,等吐完才发现,慕之已经在一丈开外。
因为个人喜好不同,慕之只是喝了些清水、吃了点白米饭和清炒蔬菜,可风千面确实吃了一大盘烤羊排、几串羊心、羊肉,他心道,等等,难道是这羊肉不新鲜?
他当下觉得肚腹里已经空了,刚想直起身来,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让他双眼发红、双手乱抓乱挠。
慕之立刻上前低头细细看着地下那一摊吐出来的东西,这哪里是食物残渣、分明都是一团一团的黑色雾气,不,是黑色的怨气!
见慕之走上前,神智尚存的风千面挣扎着断断续续传音给他,
“呼吸,呼..........呼吸不了,慕,慕............之,快走,快”,边传音他边揪着慕之的衣服推他,眼里竟然露出恳求的神色,
慕之虽然心下感动,可是他是个法术盲、且不说那骆驼已经不见了,他二人现在被集市上的“人”团团围住,怎么跑?如何跑?
这些“人”,从方才风千面弯下腰来的时候,就开始慢慢聚拢过来,表情木然、脸上的五官仿佛融化了一般鼻歪眼斜,
“这些绝不是‘人’”,慕之在心里快速搜寻着这种东西的学名,可是身边风千面眼看着就要气竭而死,他居然乱了方寸,越急越乱。
“‘空心鬼’”慕之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
话说虽然是六界,然而却一直是由人、仙(神)、鬼(也称“冥”)三界鼎立,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真神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其他五界不管是打仗还是灭国在他们看来都是正常不过的轨迹。
而仙(神)则是在真神界增城门外、十八重天上,百神所在、万物尽有﹔但不拘泥于真神界的管束;
人界是各仙、魔、鬼之源,虽在六界中地位较低,但实力可以说也是最强大的。
强大在于人界万物自有情,可寻求自我的突破、不断修炼、感悟思考、可反道成魔,可修道或修术法升仙;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修炼成妖后,亦是如此;
所以还称妖的并不足为惧、虽然数量众多、却也难成气候;
鬼界,乃各方万物的轮回之处,终点与起点,人死成鬼、不愿成鬼的便也可在鬼界五城之中自己选择想去的地方、规规矩矩过日子、每逢中元还可去人间界看看自己的亲人朋友;
当然也有不愿入鬼界逾矩之辈仗着自己成鬼屡造恶业,那自有无界楼、如今的无间门去管束;
所以各界都有反道成魔之辈。
这“空心鬼”便是一种游荡在鬼市外的存在,它被囿于中州大陆内、真身样子是一个着红袍、戴乌纱、留着长须的方脸官员,只是它胸部到腹部是空心透明的,形容虽然可怖,但是也只是翻翻坟头、找找心肝脾肺裹腹,从未听说过围困活人的;
不过也只有这空心鬼能变幻出诸多披着人皮的空壳子小鬼为自己挖坟掘墓、找食果腹。
“不过,这‘空心鬼’缘何出现在西北这么远的地方,而且它门没有思想、也向来不害活人”,想到此处,他又抬眼看了下四周,空壳小鬼却只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并不动作、但那幕后人随时会出现,眼下耽误之急是便是找到那混在他们中的空心鬼、离开此处,找个僻静地方把风千面体内阻塞的怨气尽数逼出。
突然,他左手一滞,转头看去,风千面已然双膝跪地、只留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风公子”,慕之单膝跪下,扶住他上身,发现此刻他的呼吸竟弱不可闻,
除了七年前那晚、他还从未如此心神不宁,因为对幕后人一无所知,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先做哪件事、是带着风千面硬闯出去还是先唤出护盾护住二人,
还没等他做好决定,他只觉得怀里的身子从绷直一下就软了下去,心下一急,一手捞起起风千面、飞快地点了他喉头和肩颈几个穴道;然后抓起风千面的下巴,将那已经犯紫的冰冷双唇贴在了自己唇上,这等时刻、他也只能简单直接把那梗在风千面喉头的怨气给吸出来。
“这怨气当真诡异”。
慕之心内暗道,没想到这怨气不仅味道让人唾弃、还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略作尝试、这怨气当真有些松动、风千面梗住的喉头有些许空隙,一丝空气灌入、他只觉得喉头有些痒、手指微微动了动,便要用手去掩嘴咳嗽,却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什么东西的头?!
猝然睁大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慕之硕大一张脸、还有一只手紧紧搂在自己腰间、而且他自己的双手竟也颇自然地搂着这少年。
这少年看着纤弱却力气大得惊人,完全挣脱不开、这一幕又出现的如此猝不及防,此时他已能慢慢呼吸、于是积攒了些力气、双手猛地一推。
对面少年被这么不痛不痒地一推,立刻睁开了眼、那双眼里有一丝欣喜和如释重负,他立刻松开风千面,然后吐出一小团黑黑的东西。
风千面被他猛地一把松开,止不住地咳嗽,他似乎也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咳了出来,这梗在喉头的怨气瞬间便被化解。
“风公子,好些了嘛”,慕之见他这一咳嗽把剩下的怨气也吐得一干二净,不由得暗喜,当下想把前面的推断说与他听。
谁知突然飞来一物,竟是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兜头批了过来。
“哈,真是一出好戏,可惜了,看客只我们兄妹二人”,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业开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风千面,今日你还不是要栽在我们兄妹手里”,一个沙哑的如同磨刀石般的男声也适时响起,
慕之在蛛网飞来的一瞬便已看到半空之中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虽然听不到它们说什么,但就看那蛛网和那二人嚣张狂妄的神态也知道就算不是幕后人、这二人也和这事也脱不了关系;但又不清楚对方实力,不敢轻易出手;
只见那白袍人继续道,“没想到啊,你还养了一个小白脸、两个狗男男,哼,当真、恶心至极”。
此时,风千面也拍着胸抬起头,一见这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和轻蔑、神色泰然自若,边举起折扇,边在识海内到,“这是兄妹俩,和业开齐名是鬼界二城主,白鬼无颜、和她哥哥花鬼月旦”,紧接着跟了一个字“走!”
慕之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身侧风千面一个箭步上前、反身正对自己,一手死命拽住他腰带,一手抛出折扇化为飞练,转瞬不见,识海里伴着风声似乎风前面带着嬉笑的语气,“可惜啊,是两个傻的”。
只余那白、花二鬼呆愣在半空里、在寻思这情报似乎哪里不太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