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情

皇甫仪走到一旁炉边，由僮儿扶着坐下饮药。

程少徽觉得自己需要打破这份尴尬，便上前两步，作揖道:“袁公子，许久不见了。不知近来可好?”

神色冰冷的袁大公子终于将眼光挪了一点点过来，声音比神情更加冰冷:“两月不见，听说程五娘子已得圣上御封….永安县主。我这里给你道喜了”

语调十分优雅的一句话，“两月'两个字咬的重重，颇有几分切齿之意。程少徽吞了吞口水，是在想不出他因何这般，总不能嫉妒她是四品县主？可袁慎是二品侍郎啊！

不等她回复，楼垚像是刚看见她一样。他一见就程少徽惊呼出声:“程五娘子…！”

他快步上前直把程少徽惊得快退好几步：“你干什么！”

楼垚见她防备颇重停在原地作了礼才笑道：“我与少商已定下亲了，我们…我和少商都很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程少徽看了眼自家阿姊那不值钱的样子，她内心你一大堆话想说，面上还是做足了微笑道：“能得楼公子为姊婿，是少俞的福气。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袁慎脸如锅底黑，冷声道：“县主还是等你阿姊与楼公子成了亲再跟着叫也不迟”

姓袁的这货莫不是在讽刺她攀着楼家巴结权贵，她当即用力瞪去，脸上明白的写着“与你何干！”

袁慎冷哼着转过脸去。

这时，皇甫仪已在亭旁小炉边饮药毕，缓缓走了过来，笑道:“好啦，早春寒气不减，咱们还是去别院说话。”

程少徽哪里还肯去，她要赶紧回去盘问程少商怎么两日就定上亲了，冷声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别院我们还是不去了。待来日有缘再与皇甫大夫好好叙旧罢。”

皇甫仪皱眉，正要规劝，谁知天上忽阴云密布，落下零散数滴水珠，其中一颗巨大的雨滴还直直砸在程少徽脑门上，女孩不防，呆愣愣的'哎哟”了一声。

袁慎本来正在生闷气，见此情形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你笑个鬼啊…”程少徽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低声呵道白了他一眼

程少商从腰际囊袋中抽出皮手套来戴，一边招呼楼垚快上马，一边给程少徽也送来一副手套。

皇甫仪却盯着程少商的手，目光不善:“这是舜华给你们做的…她是不是又弄破手指了?”

只见程少徽无语的瞪着他道：“大夫您又错了，弄破手指的是我阿父，因为阿母向来只画样子，缝好皮绳，其余揉搓皮子，穿孔磨形都是我阿父来的!”

袁慎见老师被怼，出言相助:“程五娘子既然这样着意撇清，不如将夫子所赠的横笛还回来，那才是真的干净利索”

要说读书人就是嘴毒，真是言语如鞭。

楼垚弄不清具体底细，只知道代表程家的程少徽和代表老师的袁慎在吵架。但他嘴笨不会吵，就用实际行动来照顾未婚妻程少商：叫家丁给自己穿戴蓑衣斗笠，准备整装出发。

“我不还笛子，也不去别院。袁公子又能拿我怎样?”程少徽准备跟他卯上

“那就别把话说的这么死，别把事撇的这么清。家里面嫁个女娘罢了，弄的好似前尘往事都成了过眼云烟，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袁慎站的笔直

“我就要说死，我就要撇清，你能拿我怎么样！？”程少徽站在马车旁，肩都气颤了。怎么她跟这个袁慎一见面就吵，她还永远吵不过他！程少徽都有些分不清她是气袁慎嘴毒还是气自己嘴笨…

“不怎么样。只是看你适才装腔作势的模样就叫人生气！”袁慎说的慢条斯理，心里却真动了气。

装什么彬彬有礼，一脸假笑客套，她程少徽明明就是又尖刻又蛮横的性子，一言不合拔拳就打。刻薄蛮横爱打架有什么不好，他觉得挺好。不就是为了要帮着她那阿姊顺利嫁入楼家才刻意装成这样么？就这么想攀高枝！？

“我装不装与你有什么相干!”程少徽气道

“那我生不生气与你有什么相干！”袁慎大声反驳道

一旁坐在车上的程少商戳了戳她身旁的楼垚，指了指正在吵架的两人：“…阿垚，你看娇娇和袁公子像不像三叔父说的…调情？”

楼垚认可的点点头：“确是像”

此时僮儿已撑起巨大的油布伞，皇甫仪在伞下不住摇头。素日在御前奏对得体在殿堂上辩政温雅的爱徒，这会儿在前头和小小女娘冒雨吵嘴，还越吵越偏，越吵越不入流。

就听程少徽厉声道，听那语气是恼的就差炸了：“我攀不攀高枝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皇甫仪正想斟酌言语继续劝女孩去别院，忽见斜里驶来一辆眼熟的玄色精铁铸边的安车，他不由得一愣。

亭中的凌不疑已放下棋子，起身向众人走来，道:“阿垚，你们还是一道去别院。”

这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亭外各人的耳中

凌不疑神情温和，边走边道:“这招车虽有伞盖，可雨夹风势，并不能抵挡多少。听闻程家二位娘子病愈不久，若再受病岂不可惜。”

兄长发话，楼垚立刻停止穿戴蓑衣斗笠了，为难的去看程少商，程少商为难的去看程少俞。

程少徽摆摆手，认输似得道：“上车罢”

她不想看见楼垚和程少商腻歪，也不想再淋雨感冒。正打算指使江偃允把马车牵来，手腕被人使劲抓住。程少徽回头看去，袁慎笑得一脸怒气，勉强的很：“程娘子不如与在下同乘，莫要再染了风寒”

不等她拒绝，这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直将她一把推上车。待袁慎上来后，两扇厚门立刻被关上

程少徽和袁慎就这么互瞪，下一刻，皇甫仪上来了。袁慎的脸色终于柔和些许，但还是和程少徽怄着气。

皇甫仪默默看了眼程少徽和自己的爱徒，心道：程止啊程止，舜华被我错过了，你这乖女儿…可就难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