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问

回了程家，程少徽将鞋子胡乱蹬开就扑上了床。蓝衫拿着药膏和用品过来心疼道：“女公子这脸可不一定能不能好，还是当心着点！”

程少徽在果盘里挑拣，将樱桃放进嘴里含糊说道：“不必太宝贝这脸，实在不行，买些面霜回来遮上便可”

蓝衫重重的将水盆砸一般的放上桌：“这王娘子与那郡主怕不是蠢蛋！女公子好好去家里做客，回来身上就挂了彩…挂身上还好说，这可是脸啊！女公子您还有三月才及笄，往后的婚事可如何是好啊….”

“蓝衫莫哭了，给你也吃”对比她愤怒的心情，程少徽倒是满不在乎道：“我相信阿父阿母定会给我找个好人家的，咱们自己急什么”她又坐起来在蓝衫身边咬耳朵：“你就放心吧，她那石头没挥我脸上，是我自己特意往她那边去了去才伤到的，保证不留疤。而且那袁狐…还有人给我挡了大半呢，别哭了”

“….您自己撞上去的！您….”蓝衫大为震惊，没顾得上纠结猿狐又是什么东西，瞬间提高了音量程少徽忙将她嘴捂住：“嘘….你要让阿父阿母都听见啊！”

蓝衫瞪着眼睛迅速点着头，程少徽这才慢慢放下手。其实细细想来，她这一遭唯独对不起的好像就是袁善见。平白挨了一道伤，好像还挺严重的。程少徽打算找个时间送些礼去袁府

“女公子，大房女君请您去九骓堂问话”门外的婢女敲了敲门道

程少徽：“我晓得了，你先去通传罢，我这便过去”

语闭，她翻出一盒胭脂涂在伤口处疼的她直哆嗦。在确定用手搓不下来后才视死如归的走去九骓堂

走到九骓堂，只见程始夫妇高坐上首，程止和桑氏坐在一旁，各人神色不一。

萧夫人肃穆屏气，摆明了要跟你"好好理论’的神情，桑夫人心里也气，朝她笑笑，使了个'阿母救你’的眼色，程少徽内心大为感动。

没跪多久，程少商也被带来了。她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还是对方更惨烈些

程止原本要去歇息，被妻子拽过来看热闹，正没规矩得打着哈欠。一看自家女儿的脸上疤痕当即蹦了起来了：“我的娇娇啊…这..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程少徽委屈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道：“被王家娘子拿石头刮的…”

程始也不甘落后，二人对着自家女儿都是一阵鬼哭狼号。桑夫人和萧夫人原本严肃的神情一下子都破功了

萧夫人 无奈的扭头看程始:“王家娘子也被打伤了，你们俩别只顾着自家孩儿!”

程始疑惑:“王家小女娘的脸也被打成这样了?”

程止附和道：“还是楼家小女娘脸上也多了这般可怖道疤痕？”

萧夫人一噎，半晌才道:“她，她们二人伤在了其他地方了。”

“小女娘打架，花拳绣腿的出不了重伤，是能打断肋骨还是断手断脚呀，还有比脸更要紧的吗?!”程始大掌拍着案几，痛心疾首道：“嫋嫋还没许配人家，脸要是毁了，我跟姓王的没完！”

程止倒是没顶嘴，只一直捧着程少徽的脸娇娇来娇娇去

萧夫人无语: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其实，以她行事精干，怎会不防此事。别说她随身的那个武婢精通医治外伤，已断言无大碍，送少商回家前又顺道拐去了可靠的医铺，医者也说痊愈后脸上不会留疤。

另她发愁的是程少徽，萧夫人不指望程少商高嫁也不担心她吃亏。可在萧夫人心里，程少徽却是个前途大好的。出身尊贵不说还满腹经纶，若不择个良婿，单凭这扎眼的倾国容色，日后又怎能护得住她

萧夫人不去理睬丈夫的歪楼，整理情绪后，径直问女儿:“少商，我来问你，你今日可知错了?”

“ ....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要问她错?”

“女儿知错。”

程始和程少商同时出口，然后父女俩互瞪。

萧夫人头痛的很，用力将丈夫推远些，示意他闭嘴，才道:“好，少商，那你来说，你错在何处?”

程少商抬头挺胸道:“不论人家怎样羞辱刻薄女儿，女儿都不该出手打人。阿父阿母放心，以后除非还手，不然女儿不会再跟人打架了。”

萧夫人没料到她认错这样干脆，迟疑了会儿，又道:“那你打算如何改过?”

“如何改过?”程少商撇撇嘴，“也不用改了吧。反正以后女儿应该不大会与她们打交道了，再见不了几次的，点头之交就好。”

堂内众人俱是一愣，萧夫人皱眉道:“你此话何意。”

程少商早就想就未来问题跟父母摊牌了，眼下时机正好，于是她坦然道:“以王家家世，王姈阿姊将来必会在都城中嫁个差不多的人家。而女儿不是归入乡野，就是嫁入山林读书人 家，以后还能见几次面?”

这话一出，萧夫人先是一愣，第一反应就去看丈夫，谁知程始也是一脸呆滞，见妻子灼灼目光而来，忙不迭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一旁的程少徽看萧夫人难得有棘手的时候，一言不发。她现在什么都好说，毕竟吃亏的是她也没动手打人，只要他们不问程少徽宴席上夸下的海口她就认真苟命到底

桑夫人温言道:“嫋嫋觉得，你阿父阿母这般主张可有不妥？”此时民风开明，并不禁止女孩与亲朋好友自谈婚嫁愿望。

“我觉得阿父阿母这个打算很好呀。”

程少商却一脸认真，正色对程始道:“阿父，您是知道我的，不肯吃亏又主意大。将来您给我挑郎婿时，千万看看人家全家的性情，要挑那好脾气又随和的，别来给我管手管脚缠七缠八的，不然我肯定跟人打破头!”

“……那如若我叫你去向王娘子赔罪呢?”萧夫人双手撑膝，忽然说道。

“我不去。”程少商利索道,“王姈出口伤人还将阿妹按入水中企图淹死她阿母难道忘了吗！她挨打活该。我是不该动手，大不了我以后避开她就是了。可她要是还送上门来讨打，可不能怪我!”

看着女儿桀骜不驯的神气，萧夫人霍然立起，冷然道:“好胆色!我倒要看看，你知不知道错，来人呀……”

“慢着…”程止瞪了眼睛：“企图淹死娇娇？嫋嫋，你快把话说清楚！”

程少商语速飞快，绕是萧夫人再气都插不进嘴：“三叔父您是不知道，阿妹本是去水中救堂姊的，却被那王姈摁头入水中！我立刻就上去扒她的腰，谁知她还拿石头划阿妹的脸，幸而袁公子替阿妹挡了大半，若非那一挡，阿妹现如今脸上怕是从上到下斜着一道都是口子！”

她说完叹了好大一口气，安慰程少徽道：“放心吧娇娇，阿姊都替你记着呢！”

程少徽不想说话….她想一头撞死

这一番话下来，桑夫人脸色也变了。眼看丈夫和萧夫人就要追问下去，她连忙岔开话题：“我今日也瞧见了，原先娇娇脸上的伤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刚赶到九骓堂的程家三子无厘头的扑了进来，程颂和程少宫一边一个抱住萧夫人的腿，两人连声道'阿母息怒'，刚挨了打可不能再责打了'云云。

莲房则二话不说，一把拽住程少商就往外跑，萧夫人还来不及说句话，两人就一溜烟不见了。

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一脚一个踢开儿子:“都给我滚开!谁说我要打她了?!”

程少宫和程颂呆了下，他们适才听了莲房的传话，还以为已经火上房棍引火烧身了呢

“你们还不快滚!等着领罚么!”程始一声大吼，两个儿子忙不迭的退出堂去。

程始再看一旁憋笑的直耸肩的幺弟和弟媳，忽然心里有了个主意，此时却先不说，嘴里只道:“你俩还想看戏多久，赶紧带着娇娇给我回去!”

桑氏忍笑，她原本是怕程少商受萧夫人责罚，想帮着缓和一二，谁知却瞧了一场好戏，眼看戏已落场，她赶紧扯了丈夫作揖领着女儿告退

“娇娇，我有些话问你，先来我房里…”他们刚出九骓堂，桑夫人话还没说完程少徽就跑开了：“晚间再说吧阿母，我去瞧瞧阿姊”桑夫人只得无奈摇头笑笑，与丈夫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