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

到了汝阳王妃面前，这老太婆直接大手一挥将城阳侯夫人淳于氏与萧夫人和桑夫人一齐叫了过来

汝阳老王妃的心腹与她讲了大概，她也松了一口气。没多少人看见就好，两个婢女是自家奴婢，她完全可以控制。袁慎和楼垚到底是男子，名声也不错，请丈夫好好拜托，不致于碎嘴的去外面乱传小女娘斗殴这种闲话。

唯独有些奇怪的是，那袁善见仿佛对此事莫名热情，若非长女巧言抵挡，他几乎就要跟着进正堂了，被劝退后还踟蹰着一再询问伤情，全不如丈夫说的那样'虽年少得志，常侍陛下左右，但谨言慎行，独善其身'

程少徽跪在王姈后心中也甚是奇怪，都说有能力的人多少有些怪癖。这袁善见替她挡刀还可说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平白受欺负，可这要进正堂理论实是怪异。

所以，人皆有怪癖，那袁善见喜欢看小女娘打架?

作为也有适龄孙女的外大母，汝阳老王妃不是没垂涎过袁善见做孙女婿，不过丈夫却不看好，说袁善见'看似淡泊，实则内有深意'，未来所选的妻家必有大计较--也许会联姻极权贵戚之家，或干脆选个远离朝堂却饱负盛名的经学宿耆之女，也不是没可能。

再者，裕昌郡主心仪凌不疑闹的满城风雨，她一张老脸再有面子也开不了这个口

王姈自进来就一直哭嚷着疼，淳于氏掐准时机道：“瞧这可怜劲儿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这是谁家的女娘教的如此不懂规矩”

女儿在风波其中，桑夫人虽不气也还是有些急。她看了眼萧夫人，两人忍下了这口气

汝阳老王妃厉声道：“王家娘子是我家贵客，你这女娘怎么能随意出手伤人！”

万萋萋都听不下去了：“这明明是互殴，怎么能算少商妹妹一个人出手伤人”

“老王妃息怒”萧夫人打圆场道：“今日之事，各自都有错。但就算再气，也得先找个医士给王家的女公子瞧瞧。倘若是伤了容貌，怕是晚矣”

说到容貌万萋萋就来气，她扒拉着程少徽：“来少徽妹妹！抬头给她们看看你的脸！还好意思说你们出手伤人！”

程少徽慢慢抬起头，她救程姎时在湖中弄湿了全身，此时浑身湿透，脸上的伤疤晕开些来，显得愈发严重

“少徽妹妹伤的如此之重，王家娘子，你下手好狠啊！”万萋萋看着都后怕，这要是脸上留了疤可还了得！？

王姈气不打一处来，她捂着腰疼的不行：“我根本就没下狠手…分明是程少商先动手的！她就是个疯子！”

桑夫人着实吃了一惊，自己女儿虽说从小娇生惯养，却也不是不讲理的蛮横性情，程少商更不用说，绝不肯吃半个亏的：“王家娘子可有证据？”

“我…！”王姈自然没证据，却不想一直低头的程少商抬起头来道：“没错，是我先动手的”她衣襟上还沾着鼻血，鼻青脸肿眼睛周围似是被打了两拳一般红的像桃。眼神迷离：“我路过花园之时…我发现…我不识水性的堂姊被推入湖中…她们就是想逗引我，然后加害我！”

“还说我什么，粗鄙无文无父无母无人教导…我再无父无母无人教导，我也干不出，视人命如草芥之事！”她晃悠悠的抬手指了指裹着衣服打哆嗦的程少徽：“幸而我阿妹会水，将堂姊救了上来。可王姈，竟将我阿妹的头摁入水中企图淹死她！”

萧夫人皱了皱眉，顺藤摸瓜：“那如此说来，今日之事，倒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女儿了”

淳于氏哎呦道：“姈儿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今日就算她说错话了….”

“她并未说错话”程少商眼神几乎无法对焦：“她一字一句，都是对的。此事我无法辩驳，不过她害我亲人欺我堂姊还妄图害我阿妹，实是不能原谅！”

万萋萋继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难道少商妹妹是因为懒惰蠢笨才没有好好读书识礼的吗！知道人家有隐痛还撕开，便是世家教养吗！”

她冷笑一声，颇有些告状的气势：“今日，她们还说我们武将之后缺少见识！可是懂规矩识礼仪的程姎妹妹和少徽妹妹呢？不也是被丢入水中！”

万萋萋招呼程姎：“姎姎你说！是不是她们….”她一转过头，便见程姎脸色煞白，张着嘴一副想说说不出来的模样。程少商摆了摆手：“堂姊说不出话来…”

“那….娇娇呢….你还能说话吗？”她试探般的问了问程少徽，只见程少徽红着眼一颗一颗的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流。程少商又摆摆手道：“阿妹回来路上便已哭成了泪人…”

汝阳老王妃偏心至极，依旧不紧不慢道：“那又如何，不过是姐妹间玩闹而已，怎能轻易一言不合便动粗！万一文修君追究起来，你们可担当得起惩罚吗！”

萧夫人与桑夫人也将事情猜了个大概，萧夫人道：“不过是小女娘间玩笑，也不能伤及无辜性命，老王妃若是要罚，必须两个人一起罚”

老王妃皱眉道：“先动手的才该罚！”

程少商摇头晃脑道：“是王家娘子先推堂姊下水的。她们还想用拌马绳，将我拌入湖中去！”

“你血口喷人你！”王姈没多少气力，这一喊她又得歇着了

淳于氏添油加醋道：“无凭无据之事岂可乱说！”

门外传话的小厮高声道：“凌将军到！”

这一声，直至那将军踏入正堂，几个女娘子都在卖着惨，而程少徽…她忍着不动，打算一鸣惊人

凌不疑进来看到的场景便是一屋子的女娘，他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诸位”手中的拌马绳被他丢在地上：“这是我手下侍卫方才在花园中拾得的拌马绳，绳尾之上还有王家娘子府上的印记”

凌不疑冷声道：“老王妃若是想学人查案，则需要证据。而这，就是证据”

一旁趴在万萋萋怀中的程少商知晓这人是来给她撑腰的，离刻爬起来跪好

淳于氏想要搪塞过去道：“子晟，你可真有意思。怎么还把一堆烂绳子捡回来了”

“我说了这是拌马绳”凌不疑半点不留情面：“城阳侯夫人若是不信，可看下楼家女公子的双手。她害人不成，手还被拌马绳给磨破了”

凌不疑：“此举，甚蠢”

“子晟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家事而已”老王妃惹不起他，只得咽下这口气自己打自己的脸

“此事关乎性命”他指的是程少商差点被拌马绳摔入湖中的事，也指了程少徽被摁进水里险些淹死的事：“老王妃若是审理不清，袁侍中就在门外。明日廷尉府，我二人亲自来审”

袁侍中？程少徽在心里默念一遍这称呼，想不到这个袁善见嘴欠人也欠，办事还挺妥当的

语罢，他转身时似乎看了眼程少商，这个举动被程少徽看见，心中顿时明白了这皇帝义子为何要替她们出头。但她又更重要的事需要立刻去做。

程少徽低低的叫了声桑夫人：“…阿母….我可怎么办啊阿母….！”

桑夫人立刻起身去抱她：“娇娇这是怎么了？还有委屈跟阿母说”

“她们…她们在花园说我坏话！”程少徽哭的梨花带雨：“说我是狐媚子….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我可怎么做人啊阿母….！”

她余光偷偷观察着汝阳老王妃，见她也神色慌张心中唾弃道：想不到吧老东西，我在这儿等着你呢！

女子名节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桑夫人直接被气的发抖：“老王妃，我们家娇娇可是清白姑娘。来了一趟王府便被人说成了这般，若是老王妃给不了交代，我就是去陛台下告状也是要给女儿讨回公道的！”

老王妃面子挂不住，为着王姈到这般，也不过是因为文修君乃当今皇后外妹：“我都说了，不过是女娘们之间玩闹而已，依我看，程夫人也不必这么急。院子里谁在说话，我这就叫人收拾一顿便是”

她想让这事就算这么敷衍的过去了，绝对不行

王姈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使劲掐了下自己痛的尖叫出声。程少商曾装晕被萧夫人看穿，此刻不敢轻举妄动。倒是程少徽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看着十分真实。

程少商与万萋萋大叫一声“娇娇阿妹！娇娇！”

程少徽一声不应死死闭着眼睛，直至被抬出去时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圆溜溜的转打量周围，正被守在门口的袁慎看见

女娘家的心眼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