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窗外的天沉似九月的湖水,黑得令人心生寒意。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草木的枝桠叶片相互拍打而产生的沙沙声响接连不断地出现在漆黑的夜里。 远处,一盏明灯蓦地亮起。 谢问:“为什么不点灯?” 待他看清榻上的闻时,愣了一瞬。闻时就坐在那里,眸光炯炯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若不是他端端正正穿在身上的不是谢问的外袍的话。“你……”喝酒了?
他没把话问完,地上躺了一个碎酒坛子,鬼才看不出来榻上那人喝没喝酒。 谢问走近了两步,启唇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发现闻时的耳尖因酒力覆了层薄红。 谢问:“……” 他想说什么来着。 思绪仿佛在无意间被猫爪子勾了一下,明明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忽的被勾断了弦。 眼前暖乎乎的小雪人总是这样,一句话都不愿说,自以为冰冷得无人敢近身,实际上却能轻易勾了人的心去。
“尘不到。” 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延伸到这里又转折到那里,又被一个猛然响在自己耳边的名字拨得七零八碎。 瞬息前还充斥在脑中四处奔走的想法此刻安分得不得了。 看着仍端坐在床榻上的闻时,谢问突然不想等了。 太多的年岁逃离于他的指缝,他想,眼下他应该握紧些了。 薄唇轻抿。 “我在。”
窗外仍是与刚才毫无差别的大风,树木枝桠的悲鸣和一片漆黑,如今再细看,却是为窗内的床鸣榻咽作着无用的掩饰。 屋里的烛火依旧是谢问进来时点的那一盏,此刻奔突摇曳,映衬着墙上交叠碰撞在帐幕之下的人影。 山下人总道尘不到早已飞升成仙,却不知这仙人终是坠回了凡尘。 谢问敛下眼睫,任由闻时微颤的指尖攀上他的脖颈,任由闻时将他摁着,自己跨坐上来。
他看见自己的手抚上闻时的腰侧,感觉到自己的唇与闻时紧贴。 他看到他将自己的外袍披在闻时裸露的身体上,青年修长的脖子泛上红色的晕,被鲜红的外袍包裹在内。 谢问将拇指缓缓向上,微微抬起闻时的下颌,然后循次抚摩。他顺着耳根抚过缕缕发丝,最终触到半睁的眼睛。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双眼睛现在的样子,睫毛在自己的指尖颤动,眼尾勾着抹红,同时勾着谢问心里那根弦。
一触及断。 他们在交织。 他们在享受。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谢问突然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绕起一缕雪人毛凑到鼻尖蹭了蹭。雪人爪子有气无力探过来,有气无力把头发抽回去,转而整个人往他身上凑。
“尘不到。” “我在。” “尘不到。” “我在。” 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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