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县的清晨，杨柳垂拂河堤，微风轻扬。唐县高中门口早已热闹非凡，各式小吃摊琳琅满目，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方瑾扎着高马尾，八字刘海随风轻舞。她手里拿着刚买的烧饼，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英语单词本。“哟！咱们家方瑾居然在学习。”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白景。方瑾瞥见是他，眉头微微一蹙，但并未理会，低头继续默念单词，边啃着烧饼边迈入校门。走进教室，方瑾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四周是陌生的面孔，熟悉的寥寥无几。她放下书包，抬头望向窗外。晨风轻柔地拂过脸颊，她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这短暂的宁静。忽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蒙住她的眼睛，一个变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猜猜我是谁？”

方瑾轻柔地伸手，将宋橘的手轻轻握住。 “宋橘。”方瑾唤道，声音低缓而温和。 宋橘慢慢抽回手，带着几分倦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懒懒回应：“方瑾，你居然猜对了。”方瑾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调里满是熟稔与宠溺：“你从初中开始，哪次不是这个样子？” 慕祉阳坐在方瑾身后，目光却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他的选择并非偶然，只是单纯想离她更近一些。他安静地将书包塞进抽屉，随后坐在座位上，目光转向窗外，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只是出神。 方瑾察觉到他的存在，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开口。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昨夜的种种，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却又迅速压下。 上课铃声突兀地响起，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纷纷归位。慕祉阳的同桌却依旧未到。“嗒，嗒，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这一天，班主任终于要露面了。报名那天，接待学生的不过是科任老师罢了，大家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班主任充满了好奇。 门被推开，一个女老师走了进来。她的容貌并不出众，属于那种扔在人群中便难以辨认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利与冷静。

女老师轻推了推白框眼镜，手中抱着一摞文件，步履优雅地朝讲台走去。将文件稳稳放在桌上后，她拾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孟儒敏”。刚落笔，教室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报告！”声音从门外响起，全班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孟儒敏转过身，看向门口那位迟到的学生，语带责备地问道：“怎么才来？”那学生神色略显窘迫，低声答道：“老师，我……忘记自己是高中生了。”此言一出，全班顿时哄堂大笑，连空气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幽默点亮。孟儒敏抬手拍了拍讲台，笑声戛然而止，教室内恢复了安静。她并未过多追究，只是示意对方先做个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白宇，‘宇宙’的宇。”他说完，目光投向讲台上的孟儒敏，似在等待进一步指示。孟儒敏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白宇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直奔慕祉阳身旁坐下——原来，他便是慕祉阳的新同桌。孟儒敏并未让全班同学一一做自我介绍，而是从手中的文件中挑出了排名前十的几位进行简短介绍。第一名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慕祉阳身上，而第十名则是方瑾

慕祉阳缓缓站起身，声音清朗而坚定：“大家好，我叫慕祉阳。”话音未落，他已经坐回了座位。虽只是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在教室里激起一阵微澜。底下的女同学们眼神闪烁，悄悄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隐隐已有几分花痴的苗头。接着，一个个名字接连响起，气氛平淡却不失秩序，直到方瑾开口。她站起来，略显拘谨地吐出几个字：“我叫方瑾。”声音轻得仿佛怕惊动谁一般。说完后，她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指甲，显得有些局促。孟儒敏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随后开始宣读班规。时间在她的嗓音中变得黏稠，每一秒都被拉长，似乎怎么也走不完。终于，下课铃打破了沉寂。孟儒敏合上文件夹，简单地丢下一句“下课”，便径直迈步离开教室，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的松懈与窃窃私语。“喂！方瑾可以啊，考第十名！”白宇的声音率先打破安静，带着几分调侃又真诚的赞赏。他和哥哥白景性格如出一辙，都是热情开朗的类型。作为方瑾的表哥，他只比她大一个月，两人从小关系就不错。白宇低头看看自己的前桌——那是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生，随后抬起头，朝方瑾扬了扬下巴，问道：“这是你朋友？”语气随意，却透着一股亲近的熟稔。

白宇又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宋橘无语地转过身，略带无奈地回应：“大哥！我又不聋。”方瑾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慕祉阳第一次见她笑，那笑容宛如冬日里的暖阳，柔和又明亮，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宋橘转向白宇，语气平静地说：“在下宋橘。”白宇应了声“哦”，随即滔滔不绝地与她聊起来，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下来，与平日那个内敛的白景简直判若两人。方瑾见他们聊得火热，也不愿打扰，低头继续翻看单词书。她的目光专注，神情宁静。慕祉阳趴在桌上，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突然，教室门口涌来一群高年级的学生，为首的女生扬声喊道：“我们要找方瑾。”班上有同学轻轻唤了方瑾一声，方瑾这才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方瑾并不认得这些人，但对方却一脸笃定地扬言要找她。方瑾心中虽有疑惑，但毫无惧意。自从踏入高中以来，她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不曾做过任何亏心事。被叫到门外后，方瑾冷静地站定。带头的女生留着齐刘海，五官精致，容貌秀丽，但妆容浓重，戴着美瞳的眼睛显得咄咄逼人。

“你和白景是什么关系？”为首的女生目光如刀，死死盯着方瑾，语气冰冷，带着明显的敌意。“没关系。”方瑾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平静却透着疏离。那女生向前一步，凑近方瑾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放学别走，等着瞧，婊子。”“婊子”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方瑾的耳膜，她的火气瞬间被点燃。没有半分犹豫，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对方脸上。清脆的响声划破空气，周围的同学们立刻围拢过来，低声议论纷纷。方瑾依旧站在那里，双眸怒火燃烧，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没吐出一个字。“勾引谁，你自己清楚！”旁边的小跟班见状，赶紧跳出来撑场子，尖声叫嚷。被掌掴的女生捂着脸，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举起手想要还击。然而，还没等她动作落下，一本厚重的书突然从天而降，精准砸中了她的手腕。她吃痛收回手，气得通红了眼眶，大声咆哮：“谁？！刚才是谁干的？！”人群后传来懒散的男声，白宇从教室里踱步而出，摊了摊手，语气戏谑：“大姐，你这气势太吓人了，不行不行。”“小屁孩，你……”女生刚要发作，却被匆匆赶来的孟儒敏截住了话头。这位年轻老师扫了一圈现场，眉头紧皱，很快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她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让双方家长到场解决。不久之后，那位女生的父母便火速赶到，一脸焦急与愤怒；而另一边，方瑾的家长却迟迟未现身。孟儒敏看了看时间，又看向方瑾，将手机递过去，温和却坚定地说道：“联系一下家人吧，这件事需要他们来处理。”

方瑾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拨出号码后，她迈步走出了办公室。电话嘟嘟作响，响了许久才被接通。方瑾生怕对方再一次挂断，抢先开口：“喂，方吕洋，你……有空吗？”电话那头陷入片刻的沉默，几秒钟后，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没钱了？”“不是，”方瑾低声回答，“就是想让你来学校一趟。”对方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找你妈。”随后电话便被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方瑾没有再拨出任何号码。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还能求助于谁，谁能愿意伸出援手，又有谁能够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消息如同风一般迅速传遍了高三楼，女生找上她的事成了热议的话题，流言蜚语沸沸扬扬地传开。这些声音也悄然钻进了白景的耳朵里。当听到“方瑾”这个名字时，他立刻扔下手中的书本，冲出了教室，直奔高一楼的办公室而去。一路狂奔，等他跑到高一楼时，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发软。然而，当他看见方瑾的身影时，脚步终于放缓，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向她。直到靠近，他才发现她满脸伤心，眉眼间写满了无声的脆弱。方瑾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一看是白景。她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默默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尚未滚落的泪水。

“白景，你怎么来了？”方瑾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哭腔，鼻尖因情绪未平而泛红。白景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语气里满是护短的意味：“咱家小方瑾被人欺负了，我能不来主持公道吗？”话音未落，他已迈步走进办公室，方瑾默默垂着头，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跟在他身后，步伐轻得几乎听不见。孟儒敏抬头看见高三理科尖子生白景，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皱眉说道：“高三办公室不在这边。主持公道的事，交给老师处理就好。”白景却只是淡淡一笑，神情自若地开口：“我是来给我表妹开家长会的。”站在一旁的高年级女生闻言，斜瞥了白景一眼，满脸质疑：“你表妹？你们连姓都不一样。”“她是我的表妹，有什么问题吗？”白景挑眉，语气冷峻，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见状，孟儒敏连忙叫来了高三那位女生的班主任。两位班主任很快坐到一起，与双方家长协商解决办法。女生家长率先开了口，态度咄咄逼人：“先赔钱吧！看看我女儿的脸！”方瑾望着对方咄咄逼人的姿态，小手攥紧衣角，最终鼓起勇气低声反驳：“她先骂我婊子的……”白景听了，微微偏头看向方瑾，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帮腔附和。然而，还不等女生家长继续争辩，那高年级女生忽然站起身，对着方瑾弯下腰，郑重道歉。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的家长一时语塞，满脸尴尬。事情就这样被草草揭过，不了了之。白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率先走出办公室。方瑾依旧低着头，默默地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风波中缓过神来。就在她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时，白景忽然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