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再见故人

时间匆匆，晃得一下就过去了快两年。今晚的寒风吹得刺骨，我裹紧了大衣，从黄包车上下来后进了平安里的小巷，途中似乎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响，沉重缓慢，像是拖着身体在走路。

我又折返了一小段路查看，没有人的踪迹，我捡到路边的一个棍子，悄悄躲在墙的后头，等那人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半夜偷听别人家墙角。

我还在等着偷袭这人时，他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我前面。是熟悉的脸庞，一双如墨的眉毛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里闪现着坚定的神色。而且，和两年前一样，欧阳公瑾受伤了。

他拉我倚到一个没有看见的墙角，对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果然，日本人从佟老师家里出来后走了。如果不是他拉我躲着，我还要费尽心思地和日本人周折一番。

他均匀有节律地呼吸声在我耳边响着，等日本人走远后他离我远了一些，我直起身子后才发现，刚刚我整个人都被他在墙角包裹。

月亮很大，纯净的光把周围的一切都渡上了银白，繁星像少女硕大的深色带点的裙裾在天际豁然散开，连原本刺骨的寒风都轻轻地掠过，不忍扰碎这一时刻的温柔。

他捂着伤口，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也拒绝与我进行眼神上的交流，不经意地看向别处后便走远了。

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否可以问“你为什么要走”，“你去干什么了？”，“你又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但这些在现在都不太重要，他如今身负重伤，我必须救他。

我跑向他身边，扶上他的一条胳膊。“去我家，我为你疗伤。”

他的胳膊往回缩了缩，突然低哑地嗓音说道，“不用了。”

我拦住了他的去路，要求他必须去我家。“你受了伤，又有日本人追你，你一个人去哪躲着？我不是信不过的人，相信我。”

看着我眼中的坚定，他动摇了一些，我拉着他去我家，并且锁好了门。狸花见有陌生人来，胆怯地退了几步，最后又躲在远远地墙角处，奇怪又恐惧地望着受伤的欧阳公瑾。

我让欧阳公瑾在床上躺好后，从床底下取出了医药箱，拿出里面的镊子，纱布，开始为他做手术。

他看我真像个医生似的模样，眼底闪过惊奇和一丝的不信任，见我没有两年前那般的手生和不知所措时，他才肯完全地信任我。

“我没有麻药，你忍着点。”

他望着我给他做手术，将他身体内的弹片取出。他比两年前更加地坚强倔强，没有对手术感到害怕。他全程一直看着我扒开伤口，取出弹片，缝合伤口，包扎，就好像别人给他做手术是习以为常的事。

手术成功，我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滴答滴答地直往下流。我现在一个持刀的都比他这个伤者紧张得要死。

“小七，你很棒。”

我正擦着汗，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对我的鼓励，心里一万只小鹿乱撞。他还记得我。

我停下了擦汗的动作，可额头上的汗又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发丝被打湿一片。我能感觉到我头上拢起的头发乱的不成样。

我笑了笑，回复道，“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