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司马玉龙那纤尘不染的素袍虽已为污血染红大半，但丝毫不影响他绝世独立的风采。此时，他正背对着黄河，用他那笑谈乾坤、纵论宇宙的恬淡从容，睥睨朝堂、蔑视神佛的宠辱不惊，傲视着面前对他虎视眈眈的豺狼。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是，他的星眸喷射出前所未有的慑人的杀气，是冲着叶麟的。叶麟惊异于他那眼神：这充满杀气的眼神怎的竟与白珊珊如此相似？七年前在屠龙潭，当白珊珊得知叶麟是她的杀父仇人时，三天前，在客栈相见时，这三个眼神竟是像到极致！

司马玉龙收敛了杀气，以平淡的口吻对叶麟说：“叶麟，我可以给你玉玺和大玉圭，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语气竟是波澜不惊的。

“国主……”赵羽深知他是绝不可能交出东西的，但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正想劝谏，被司马玉龙伸出的手掌挡了回去。

“哦？想通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你肯交出东西，其他的都好商量。说吧，什么条件？”叶麟大喜过望。

“放小羽离开！”

“没问题！”

“国主，万万不可！”赵羽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绝对不行！

“小羽！”司马玉龙向赵羽投去一个命令的眼神。

叶麟并不理会赵羽，只对玉龙说在:“不过，我得先验货，你用假的骗过萧天赞！”

“你想如何验？”

“你先把东西给我，待我验明是真的再放赵羽。”

“你先放小羽离开，我再给你！”

“不行！”

“再争下去也没结果，我看不如我们两个单独去一边，我给你看东西，你让你的人离小羽远点。待验明东西是真的，你再让小羽离开，如何？”

“这……”叶麟犹豫了，因为他担心司马玉龙有什么诡计。

“怎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

“好，就这么办！”在气势上决不能败给自己最恨的司马玉龙。回头命令部下：“听我命令，全部退到三丈开外，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对赵羽出手！”

“是！”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往岸边走去，没让任何人跟着。赵羽虽担心玉龙出事，但又怕贸然行动会破坏他的什么计划，也只能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他们走到离河岸十数步的地方站定。下面的黄河愈加疯狂地怒号着，嘶吼着如一头饿极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盯着近在咫尺的两人，随时伺机吞噬他们。

司马玉龙背负黄河，面对叶麟站定。狂风使他长发飘飘，衣袂翩跹，沐浴在阳光下，有如日月神君一般耀眼。他立于河岸之上，站立得稳稳当当，无人不会为那种高洁与自信折服。叶麟再不愿承认也无法骗自己：他妒忌司马玉龙，妒忌得发疯！在这种境地下,任何一个人都应该是狼狈至极的，可是司马玉龙，他现在却让自己的嫉妒无以复加！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居然这般眷顾他！

叶麟再也不想多看司马玉龙一眼，低吼一声：“东西呢？”

司马玉龙一言不发，只是从袖中取出大玉圭，又从腰间解下锦囊，一并递给叶麟。

叶麟急不可耐地抓过去。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到手了，把它们攥在手心的感觉真好！他把大玉圭正反两面翻来覆去，擦了擦，又抚摸了几遍，忙又去解锦囊。本来一拉带子就能解开的，但由于他实在太激动，拉错了带子，怎么解都解不开他终于失去耐心，低咒一声，倏地一用力，锦囊一分为二，终于看到玉玺了！叶麟喜笑颜开，把他们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已全然忘记了司马玉龙的存在。远处的人，除了赵羽，所有的目光都锁定叶麟手上的东西。这一切被司马玉龙尽收眼底，很好！这正是他想要的。他迅速将右手探入左袖中，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叶麟。正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叶麟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吃惊地望向胸口，血！胸口有血涌出，是沿着一支发簪流下来的，而那支发簪正紧紧攥在司马玉龙手中，他的眼中，除了仇恨，还有喜悦，痛快和解脱。叶麟一蹙眉，忍住锥心的疼痛，聚全部内力于掌心，全力击向司马玉龙……

远处的人终于明白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国主！”

“少主！”

所有人都飞奔而来。

他可以避开那一掌的，但他没有。他知道，若他不死，有伤在身的赵羽定不会弃他不顾，带着他，他们都走不了。而且，他已经亲手杀了叶麟，为父母，也为自己报仇了。有多少人能为自己报仇？他死而无憾！最重要的是，自己一死，‘他’就更安全了。想到他，想到能替他死，心中溢满幸福感，的确是死而无憾。

“要是明天我出事了，你会记得我吗？”

“会，我会记住你，一生一世，永远永远……”

对自己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自己是如何被叶麟的一掌击中的，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被震退了多少步，他只感到丹田有一股甜甜的，又带着腥味的液体向喉咙挤压过来，最后从嘴里喷涌而出，是红色的，很美，很有诱惑力的颜色，艳丽而又妖异。他感觉现在双脚已悬空，整个人飘起来了。那种感觉真好，真轻松，没有任何束缚，自由地翱翔，尽管现在不是在翱翔，而是在急速下坠。他抬头望向天，蓝天白云比任何时候都美，那白云慢慢汇聚成父母的样子，一如生前那般对他慈爱地笑着，好想他们啊。不过现在好了，终于要一家团聚了，再也不会分开了。他甜甜地笑了，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生前最后一刻的快乐。

“国主！”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响彻云霄。赵羽已飞至岸边，但还是晚了一步。他跪在河边，伸出手，眼睁睁看着司马玉龙离他越来越远，离河面越来越近。

听到赵羽的声音，司马玉龙猛然睁开眼，拼尽全力对他高呼：“小羽快走。保护好‘他’！”接着下面传来一声巨响，水面直溅起七尺多高的浪花，然后，什么都没有了，黄河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怒号与嘶吼，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幻觉。

“国主！”

“少主！”

听到背后的哀号，赵羽回头，见被众星捧月的叶麟面色惨白，那直插胸口的发簪在阳光下泛着耀眼而骄傲的光芒，似在向世人昭示着它的功绩。那光衬得还在不断涌出的鲜血更加触目惊心。叶麟的手终于垂下了，手中所谓的“玉玺”、“大玉圭”滚落下来。那双邪恶的眼睛没有闭上，正怨毒地瞪着青天，似在诉说着他的不甘。

“少主！”叶麟终于结束了他短暂而又邪恶的一生。

赵羽知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而且此地不宜久留。他站起身，又低头看了一眼司马玉龙坠河的地方，在屠龙会余孽发现之前施展轻功飞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泪流满面，在心里暗暗发誓：珊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以生命来保护国主的，一定！

那坠入滚滚黄河的是易了容的白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