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沉睡

　　他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我靠在墙角，退无可退。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的面孔逐渐靠近，一身的酒气迅速包裹了我，骂了句晦气后和来时一样摇晃着离开了。

　　小茶几上是他喝剩下的白酒瓶。没有人劝诫他喝酒伤身——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健康又算得了什么。姜声刚开始小酌，后来是对着瓶口一瓶接着一瓶地吹。

　　夜色下的城市沉沉睡去，明天依然是我所熟悉的，日复一日的模样。就像我眼下的生活，已经预知了的，可以看到尽头的未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带给别人的恐惧感可以这样入骨，即便我今年已经成年，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生活，但当像今天这样再次在梦中身临其境的时候还是会有种逃离的冲动。

　　是一场清醒的梦。

　　浑身出了汗粘得难受，我挣扎着坐起来。微砚也跟着我的动作起身，然后把我按了回去。“有点发烧，先吃退烧药，想干什么等明天再说。”

　　两三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烧得厉害的我未免有些不适应现在的状况。牵线傀儡一样地再度躺下，任由微砚给我灌了一小瓶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布洛芬。

　　“明天公司那边你跟领导请个假吧，像你现在的样子也没法去上班——才听你说宇宙系列不是发布了么？想来也是没你什么事了，生病应该不会不准假。”

　　我无力地晃晃脑袋表示认可。

　　微砚看我实在没精神，就站起来关上门出去了。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准备顺手回一下消息。裴言洲的头像依然在最上面，和微砚挨着。

　　“一朵白云的阴影也会令人窒息吗？”我反复修改着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发了过去。这是一个困扰我很多年的问题，思来想去一直没有答案。

　　“如果它把太阳光严丝合缝地挡在外面，那么会令人窒息。”他这么回复说。

　　问了问他是否方便语音电话，在得到许可后我拨了过去，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他那边似乎很安静，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是……在带团吗？”我犹豫着问出口。

　　“他们刚落地宁沙，明天我去接他们。”似乎听着我情绪不太对，他又关切地问了两句，不过都被我避重就轻地糊弄过去了。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了上来，像委屈，也像悲伤。他就在手机的对面，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但实际上我并不会那么做，让他平白卷入一场和他无关的事情中。

　　沉默了很久，他那边也没有挂掉电话，一直在等着我开口。“我可以……听一听你的声音吗？”

　　他应该是想了想要说些什么，然后耳边就听到他说：“方便的话语音电话就先别挂掉了。”

　　他从琅华的民族文化开始讲起，后来又过渡到乡镇政治和经济发展上来，我虽然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但由裴言洲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了几分困意。

　　晚安，迷蒙中我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