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宁沙的最后一夜

　　四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对我来说其实算是长途。我坐不惯时间过长的大巴车，倒不是因为晕车，只是人如果长时间封闭在某一个地方会不怎么舒服。裴言洲中途离开，剩下的路程由宋忱代替他送我们回第一晚在宁沙住的酒店。

　　微砚看了会网络小说，她刚准备收起手机，我假装借用拿了来，点开微信，看着屏幕里静静躺着的裴言洲的微信号有一点走神。微砚倒也没问我做什么，只是抱着手臂靠在身后的坐椅背上渐渐熟睡。他的微信号不是工作号，应该是私人的。

　　但是我不太敢去看他的微信个性签名和手机号，我怕手指在慌乱间会无意触碰到哪个按键而引出一场误会。可这种慌乱来自于什么，出于什么样的本心我竟是说不清楚了。

　　余秀华在她的一首诗中提到过稻子和稗子——前者是农作物，后者则是一种恶性杂草，它和稻子过于相似，最后极有可能会因难以分辨而毁掉稻田。但即便是这样的杂草，也会眷念着那一场盛大的暖春。

　　它的喜欢大胆而勇敢。

　　我有着和它一样的胆战心惊，却无法做到像它那样的奋不顾身。我的感情一向习惯了有所保留，不奋进，也不后退，就维持原状，然后在默默观望后才会采取行动——我承认这是出自本能的一类保护机制。

　　车帘拉上的情况下很难不滋生困意，所以几乎整一个下午我和微砚都在昏睡。这次并没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境，只是简单的睡了两三个小时。我挑开一角布帘，窗外不再是高耸的环山。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下了高速。

　　微砚晃了晃我的手。“我刚看了表，等回去的时候时间不早了，大概晚上八九点左右。之前在机场便利店里买了两桶泡面还没吃，你要一会饿了的话加水吃点凑活一下。”我说了句“也好”。

　　比原定时间快二十多分钟左右。微砚去附近小店买点炒货，我在大堂刷了下身份证后就拖着行李去了房间。微砚还没回来，我在水壶里接了些自来水先烧水，又摊开箱子抱出来两桶康师傅鲜虾鱼板面。

　　装潢和我第一晚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明天因为需要起得很早，我在手机上定了凌晨四点十五的闹钟。酒店食堂还不到开饭的时间，所以早饭是不能吃了，只能在飞机上点些飞机餐勉强裹腹。

　　窗户是开着的，我凑上前去，风一下钻了进来。它推搡着流浪的云絮，裹挟着万丈的海涛，我不用去看，去想，就知道那一路上它曾历经过的山水和风霜。可即便是这样的它，在窗外摔打，咆哮，却吹不散我耳畔的碎发。

　　小半个小时微砚还没回来，我也不好打电话催她。方便面已经泡得差不多了，我从包里拿了两串钥匙压在桶盖上保温。本想揣着房卡下楼看一眼怎么回事，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提着购物袋准备敲门的微砚。

　　她拎着一袋糖炒栗子和榨菜回来了。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问她。微砚表情也不大好看：“应该是不止我们这个团在这住，那边店里人很多，结费的时候只有一个收费点，排队排了很长时间。”

怪不得。排队是一项很考验耐心的活动，也得亏是微砚去了，若换作是我，还真没那个心思在那里站那么长时间。

　　微砚也不多说，脱去外套撸起袖子撕开榨菜的包装，迸溅出的油星落在她的手臂上，我从包里撕了张卫生纸给她略微蘸了蘸。“在那顺便买了两双一次性筷子，用完扔了就行。”微砚掀开泡面盖，用叉子挑了一口面咽了下去。

　　她倒真是了解我，知道我一直节约惯了，要是带了双木筷回来我定然是要再带回家去留着以后再用。所以这次干脆买了双一次性的，还算是方便，吃完了也就随着扔了。

　　微砚忽然放下叉子，“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妈那边打来个电话，说是等明天回去了之后先休息一会，等晚上着让我叫你一块去吃个饭。”我咬着筷子头问她，“几点？”微砚摇了摇头说不清楚。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桌子，擦了擦溅出来汤汁。因为要早去赶飞机，所以我也就没怎么洗漱，囫囵倒头就躺了下去。

　　这一夜终究是过去了。

　　最后合上行李箱，我又在整个房间里看了一圈，确认最后没有落下的小物件或者衣服后这才一起坐电梯下去了。微砚叫了辆机场直达车，司机让我们在酒店门口等着。

　　凌晨的风很冷，我们两个人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大约也就十几分钟，不远处过来辆棕色面包车，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一个男人，帮我们把箱子放到后面。微砚过去拉开车门，我们坐在最后面，而副驾驶上也坐了位去机场的游客。

　　一路上我都在打瞌睡。等到了目的地，微砚叫醒我拉着行李去办登机手续了。大厅里人不多，有些人干脆睡在椅子上，也有人在打地铺。一切尚早，我在附近买了点面包和微砚坐在候机厅里啃。

　　飞机开始检票，起始地肃南，落地点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