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社畜的机场日常

　　微砚去办托运，我索性坐享其成，坐在小行李箱上抱着一桶泡面百无聊赖。小十几分钟后，她从远处匆匆小跑过来，示意我们可以去过安检。我慢吞起身，拉着小箱子跟在她身后。

　　她在前面突然停步，猝不及防我撞在她的后背上，磕得我鼻尖生疼。她转过身问我：“劳拉西泮带了吗？”没想到她是在问这个，我晃了晃帆布包，“带了，不劳您费心。”

　　安检处人很少，廖廖几个人。微砚在前，我在后，偶尔听她跟我说哪边的茶水间路过一个帅哥，哪边的乘客笨手笨脚拖着箱子摔了一跤。我莞尔一笑，她在尽她的能力并且在可行的范围内宽慰我，不至于让我太过憋闷。

　　候机时间很长，大概等了四个小时。航班开始检票，微砚在前，我在后。她攥着我的手，生拉硬扯地把我带上飞机。我们的座位在一起，落地点宁沙，旅程也不算长，只不过设备都关了机了，略有无聊。

　　我瞌目养神，微砚在一旁看着我，最后终于犹疑开口：“对不起啊，我私自给你请了十天的假……”我当即反唇相讥：“十天无薪休假，这个月房租从哪里来？难道把你发卖了换钱吗？”

　　微砚吃了一嘴灰，此时正噎得难受。我喜闻乐见，心里暗喜着大获全胜。“嬛嬛……”她在叫我。

　　真奇怪，总有人喜欢叫我的小名，而且是叠字。亲近有之，却失了分寸。“我看你们领导是个通情达理的，所以就提了一嘴，没想到还就同意了。”她在狡辩——是我给她的盖棺定论。我恨铁不成钢，转而送了她一个脑瓜：“你是第一天认识那个扒皮吗？年假，年假就二十天，你给我一次性休了这么多，我以后头疼脑热的怎么请假？”

　　微砚恍然大悟。

　　漂亮的空乘推着推车过来问微砚和我：“要喝点什么？”她看了看上面列着的蓝山和竹叶青：“来点什么？”我没好气地接了一句：“不用”

　　漂亮的空乘推着推车逃走了。

　　微砚怒而申斥：“再过一会配餐，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说？”

　　再一次大获全胜。我回答她：“随你。”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微砚无话可说。

　　我和她从小关系好，具体好到哪种地带我也不知道。如果一定要分个高下的话，大概是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小窗外夜已深暮，脊峦上上了灯。高空下瞰甚为漂亮，微砚戳了戳我，递给我一份盒饭。“飞机餐，多少吃些吧。”

　　但她显然低估了我的胃口。从刚开始的拘束矜持到后来干饭灵魂熊熊燃起，微砚瞠目结舌。“胃口这么好？”她问。

　　“在高海拔地区，乘客对盐味和甜味的感知会降低百分之三十。何况这里是高空——”我拿着餐叉点了点盒沿，咽了一口萝卜。“米克尔在基于弗兰霍夫的研究上又发表了一句话‘人在密闭，干燥的环境下的味觉会变得麻木。’”

　　“信不信的都是这句话。所以你不用感谢制造商提高了餐食的质量。”我补了一句。

　　微砚兴致满满：“所以和感冒是一个道理喽？”

　　“对。”我点点头。

　　吃完了收拾好餐盒，微砚一边擦嘴一边发牢骚：“质量不高还能免费配餐……这钱大概是加在机票里了。”

　　因着我们这次游玩时间比较长，本地并没有合适的旅行社，所以在宁沙当地聘了位私人导游。当然这些事微砚联系的，我事先并不知情。人生中有一句坑人至深的毒鸡汤，叫作“来都来了”。

　　并非突发奇想，而是我深受其害。年前和微砚去爬山，我在山腰望着耸峰入云的山顶望而生畏，在微砚的强烈建议下我当年中考体育八百米三分四十秒的传奇再现江湖，结果就是半路走得太急，扭伤脚踝。

　　微砚向我赔礼道歉。

　　后来自驾游去山区，美其名曰“逃离城市”。我不会开车，微砚就荣幸地承担了驾驶员的职责。晚上下了高速，我和她打算借宿村镇，不承想那竟是个无人村。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唯独没有人气。我们两个战战兢兢地挤在一张床上抱成一团度过那个难挨的夜晚。

　　微砚非常郑重并且惶恐的向我道歉。

　　于是我在趁飞机滑翔降落时小声问她：“你找的这个私人导游靠谱吗？”

　　微砚再三作保，我默默记下了几个她说的重点：一，虽然出身少数民族，但普通话考试已过，不存在方言痕迹；二，是个男的，并且长相帅气，才追子健；三，全程温柔暖心陪伴。

　　我感慨一句：“长相什么的应该不算太重要。”岂料微砚煞有介事地反驳我：“帅哥不仅养眼，而且有利长寿。”

　　“……祝您旅途愉快。”广播里响起了程序化的播报。

　　上了廊桥，我才发现自己一身冬装和这里的衣着打扮格格不入，好在和我一起出丑不止我一个，还有微砚。正所谓“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可我没有这样的脸皮和耐力。

　　今日单曲循环《啊朋友再见》。

　　我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穿的衬衣去拿托运的行李，微砚则去了卫生间。待我们一起出了机场，微砚摊开箱子，把我们的外套要放进去。

　　只可惜喝凉水都塞牙，箱子合不上了。不管是我和微砚一人交替着坐在上面，另一人去盖都不管用。

　　正一筹莫展，手机却接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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