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

与心爱的人拥抱，这个感觉真好。他们什么都不去想，静静地享受这两个人的时光。时间划过他们的皮肤，他们不知不觉。窗外经过的车辆，碾着落叶和水渍发出巴嗒巴嗒的声音，像是遥远的背景音乐，邻居散养的小鸟飞过来，像往常一样站在米兰的窗台上向里面看，啾啾鸣叫。

米兰让肖雄坐在床上。这一距离足以让俩人爆发出感情的洪流。肖雄挽住米兰的腰，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同样的深情。她从没有如此亲近的看过他的眼睛，她看到了里面的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她感到自己像融化了一般，变得轻柔和无力。

“我想和你在一起。”

肖雄温柔地说，这是发自一个男人心底深处唯一的也是最强烈的声音，他要米兰，就是这样。

在这一瞬间，米兰觉得在肖雄面前，她什么也不是，她就是一个女人，一个等候情爱的女人。她愿意，与他做任何事情，愿意他喜欢自己。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体、能量、和激情。但她知道自己像一抹点燃的火焰，随时准备为他开始芬芳的燃烧。

他俩不知是谁，什么时候拉下了窗帘，关上了台灯。小小的房间，与外面的世界完全分离，他们好像正准备离开，到另一个地方去。 “你应该得到的。”米兰羞涩地说，但是很高兴。她把肖雄拉在自己怀里，慢慢的躺倒在柔软的床上。俩人紧紧拥在一起，米兰握着肖雄的手，他的手很凉。

他爱摸着她，她用温柔的眼神望着他。他们都明白自己正在打开一个盛满激情的包裹、期待却从来也没有真正得到的礼物。爱情使他们充满魅力。一开始双方的喜爱和欣赏，就将两个人的生命连在了一起。

“真棒！你感觉好吗？”米兰问肖雄。

“我们真的很好。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会这样好。”肖雄沉浸的米兰的柔软里，他轻轻地说。

“一开始？你指的是我们相见的第一次吗？”米兰好奇地问。

“多情！”肖雄笑着指责米兰，然后他说，“是刚才开始前。”

米兰也笑。

“你真坏！就你坏！”她用拳头轻轻地擂他的身体，一会用力推他，一会又把他抱得紧紧地。

“真的太好了，我们怎么这么好啊？”肖雄像个幼稚的少年，傻乎乎的感叹。

“当然好了，因为我们有爱情。没有爱情是缠绵不了的，你知道吗？”米兰抚摸着他的肩膀，满目含情地望着他。

“我知道的。我们有爱情！我爱你，米兰，让我好好爱你吧！”

她突然低声叫了起来，她喘息着说，“我—也—要—好好—爱—你！”然后她哭了，她抹着眼泪又笑了，她又哭又笑，啜泣着说：“亲爱的，我是多么爱你啊！”

《圣经》上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做成的，这大概是真的。所以女人要好好爱自己的男人，因为他是你的身体。男人也要好好爱自己的女人，因为她是你的肋骨。

“傻瓜，我们不好吗？怎么哭了？”他问。

“啊，不要问。”她忧伤地说。从这一刻开始，她彻底接受了他的现状，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她爱也是苦，不爱也是苦。她像一只幼小的飞蛾，开始了扑火的漫长征途。

过了一会儿，他们回到现实中来，才感到房间里的安静。肖雄体味到他们刚刚经过的疯狂，埋进米兰的怀里笑。这是一种内省的、自我认同快乐。就好像在追问：“谁知道怎么会那样疯狂，或者，这样疯狂的事情是我们干的吗？”他像个孩子一样好奇，非要追究个明白，他是和人间的女人在一起吗？好像不是，人间的女人没有她这样的。他想当然地把米兰的娇柔缠绵和她属蛇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天真地问她：

“你是一条美女蛇吗？”

“是。你怕不怕？”她吓唬他。

“不怕。”

“男人是不是总喜欢什么精呀、妖呀、魔的？”米兰问。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挺神秘的。其它我不知道。”他又变成那个安静的人，优雅的，柔和的，让她喜爱，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屈原写有《山鬼》，曹植写有《洛神赋》，郭沫若心中有他的女神，蒲松龄喜欢狐狸精，你又喜欢美女蛇。这么危险的动物你们也敢喜欢，都是吃了豹子胆吗？”米兰笑着问。

“你会不会咬我呢？”肖雄依偎在米兰怀里，他是那样放松，心无芥蒂，此刻他信任她，依赖她，觉得她的怀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可以放得下他所有的精神世界，而此刻，她的确像个小母亲那样，对他充满爱怜。

“我不咬你，但是我有毒。你要咬我，我就毒死你。”她轻轻地望着他说，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肖雄也只是笑，他是温和的，不和她打嘴仗。即便被美女蛇咬，他也喜欢。他感到很快乐。那么米兰呢？

“快乐吗？”他问她。

听到这话，米兰哧溜钻进被子里，娇羞的把头埋在肖雄的怀里。

“你坏死了！”她说。

两人身体上的汗慢慢下去了，肖雄拉上被子，米兰枕在他的手臂上。他问她：

“我到底怎么坏哦？”肖雄无辜地问，米兰是第一个说他坏的女人，这让他新鲜又好奇，在她心里，他到底是怎么个坏呢，他想知道。

“你就像一位穿旗袍的漂亮女人，本来好好的，可是见人来了却把身子一晃，露出开叉处的大腿，还用似娇似嗔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你，明明在勾引人，还要做出一副不经意地冷漠样子。你就是这种坏。潇洒，坦荡，执着，凡事太完美了，就诱惑人，这是你的坏。”她吃吃笑着说。

“有这么微妙吗？”肖雄笑道。对于中国人文化上这种犹抱琵琶的审美观，他甚至尤为喜欢，此时他心里极为舒坦，你看，这就是和有文化的女人在一起的好处，她能给你丰富的、多层次的享受，满足你平时不被人注意的的精神需求，而不仅仅是靠她女性的身体来取悦你。

米兰久久望着肖雄的脸，她的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抚摸过，然后到他的脸颊旁停下。他常常就是如此纯粹吗？是的，他是纯粹的。他无疑会被许多大胆的女人所喜欢，就像成功又稳重的男人无一例外会喜欢穿旗袍的漂亮女人一样。

她担心其他女人会看上肖雄，一定会有女人像她一样疯狂，不顾一切。她们不把他的魂勾走便不罢休。他是那么轻灵，肯定抵挡不住妖媚的眼神，关键是，他也许从来都没想到要抵挡，面对着如此美到极致的男人，米兰忽然没有了信心。

“爱上你真痛苦。”她无奈地说。“我现在只想把你杀了，或者把你囚禁在一个房间里，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天日，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属于我了。或者，你干脆把我杀了，我真愿意忽然间就香消玉殒，我求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肖雄笑起来。他问：“米兰你真的这样喜欢我？”

“还问这样的傻话，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折磨人。”她动情地说。

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在一望无际的秋天原野上，和那些成熟的果实在一起。一粒种子砰然炸开，千千万万颗种子都砰然炸开，争先恐后。成年人同所有成熟的果实一样，那怕生命处在一个不易看不到的角落、那怕最不起眼、那怕遇到了最卑贱的待遇、那怕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在这一刻，都忘记了路上经历的所有坎坷，它们怀揣巨大的能量和无畏的热情，只为了一个坦然而光明的目的——在阳光下书写繁衍和再生的秘诀。

肖雄和米兰之间这一亲昵的夫妻间的关系，彻底改变了俩个人的生活。

“知道么？你是我心中开出的花，一层一层的喜悦。”归复平静，冲完澡，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米兰说。

“那是什么样的？”肖雄问。

“一层一层从身体的中心向外面打开，仿佛涟漪。打开一层，就跳出一个喜悦，喜悦一个推着一个，连成一片，汇聚成一汪很大的潭，许多潭又汇成更大的水流，仿佛汪洋，看不到边际。茫茫的水带走了我们，我们在水面上飘浮，紧紧依偎。花瓣仍然从中心打开，一层一层舒展，饱满地弹向天空，连绵不断，我能感觉到它的每次涌动，扩散，和临近巅峰处细致紧密的波浪。喜悦是变化的，有声音，像天上降下的雨滴，纷纷落在水面上，和心房的跳动结合成同一节奏，它令我们颤栗，心动，并且渴望继续。最后，那朵花开得不知有多大，也不知有多少层，伸展得没有边际。但它仍然在盛开，它的内部，大得足以盛得下你，你变成了花中间的宝宝。”

这是米兰独特而敏锐的感觉，她的语言纯洁而美好，爱情和缠绵在她这里是一种圣洁和澄净，肖雄喜欢她这些。只有她才能扑捉到爱情细碎神秘的踪迹，并把它们变成语言，为他描绘浪漫美好的世界。

“你能感到吗？”她问他。

这么单纯细腻的女人，就这样轻易的属于自己。肖雄感动，但他的良心折磨得他不安。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尘世间的拥有真的很可怜，竟然不能给予她任何回报。她单纯的爱恋只能让他怜惜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