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随着三元节假期的结束，高级学院的学生们还要上两周的课才放冬假。

陈述的通讯器一早上就响了六七回，但他不想接，光用脚趾头就能想到给他打电话的人会冲他怎样的咆哮一通。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都在群聊里问他怎么没来上课，辅导员的消息也铺天盖地的发来：

“怎么没来上课？”“身体不舒服吗？”“人呢？你父亲说你也不在家？”“要期末了干什么呢，想挂科？”“看到消息速回！”

懒洋洋地翻完了消息后的陈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想挂科才好呢，连挂六科即可获得K大倾情赠送的留级转专业双联大礼包一份，正合自己的意。

推开房门，客厅静悄悄的。陈述从冰箱里拿了份微波意面，放进微波炉加热后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

陈述正无聊地翻着学校的论坛，“好大儿”的来电赫然出现显示器中央——是付舟。

“喂？怎么了这是？”陈述声音慵懒，带着一点刚睡醒不久的鼻音。

付舟的声音则听起来有些着急：“我在N大研究所这忙着呢，你父亲通讯打到我这来了，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

“靠！你没出卖我吧！”

“我说你暂时还没有和我联系，但你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好的吴导，我马上就进去......”

“不然你先......”

“我不跟你说了，但我觉得你还是尽快给你父亲回个话什么的，挂了啊！”

通讯被付舟挂断。

陈述想了想还是给母亲拨了号，通讯“嘟”的一声很快被接通，他想都没想：“妈——”

“妈什么？！我是你爹！我告诉你臭小子，赶快从人付舟家给我滚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伎俩......”

“爸！”陈述气道：“你派人跟踪我！”

“你爸没派人跟踪你，儿子啊——”通讯那头被母亲接替：“爸爸也是担心你，所以追踪了一下你的通讯信号......”

“那有什么区别。”

母亲试图安抚儿子焦躁的情绪：“妈妈会去说你爸的，但是儿子，你要去上课呀，马上末考了，辅导员一直在找你呢。”

“我不去，给我请两周的假，试我也不会去考......”

“胡闹！你不是三岁小孩！”陈述只听父亲的怒吼炸进自己的耳朵：“你立刻！马上！给老子回家！不然你所有的银行卡都会被我冻结，我陈世忠不信治不了你这......”

“别老凶孩子呀你！”母亲的声音又清晰道：“儿子，有什么我们回家商量，啊，别理你爸，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述想到母亲此刻一定很为难，心不由得一软：“知道了妈，我等会就回去。”

“好好，那真是太好了，妈妈让李姨给你煲莲藕排骨汤啊。”

“嗯。”陈述中断了通讯，两三口把快冷掉的意面塞进肚子里后，起身到客卧里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就离开了付舟的家。

等电梯的时候，陈述听见一阵关门声。

“陈述？”少年omega软糯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甜：“你是要去上课吗？”陈述扭头看见齐松年提着一袋垃圾朝自己走来，看样子是要下楼丢垃圾。

陈述摇摇头，垂下眼看向齐松年：“我回自己家。”

齐松年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圆领落肩毛衣，毛衣背后绣着一只正抱着毛线团的小奶猫，可爱得不像话。

“噢......”齐松年歪头：“那你不住我姐夫家了吗。”

“不一定，”陈述走进电梯内，抬手摁了G键，“回家要处理点事情，处理好了也许就回家住了。”

齐松年点点头，发顶的呆毛跟着一颠一颠的，心里却想：千万别处理好，不然都没办法像今天这样偶遇噜......

齐松年将垃圾扔进单元楼旁的环保箱内，又快步跟上了陈述。陈述问齐松年“你也要出门？”，齐松年哪敢让陈述知道自己只是想跟他多呆一会呢，只好说：“我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点零食。”

陈述“嗯”了一声，到了小区门口，却不自觉地跟着齐松年也走进了便利店。

齐松年好奇道：“你也要买东西呀。”陈述哪能让齐松年知道是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进来的，只好让收银员给自己拿了包烟，付款后留下一句“小孩子可不许学这个啊”便急忙离开了。

齐松年抱着挑好的几包薯片，冲着陈述匆匆离去的背影撇撇嘴，心想爸爸为了让老爹戒掉烟瘾可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呢，他才不要学这个！哼哼！

“你好，一共26星元。”

齐松年伸出便捷手环在智能支付仪上“滴”了一下，然后开开心心地抱着薯片往小区里走去。

陈述到最近的地铁站乘地铁到了H市的别墅区附近后，慢悠悠地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才到自家别墅的前院大门前，像个客人一样摁响了门铃。

“少爷！”刘管家听到铃响后连忙迎了上来：“哎呀呀，您这是去哪儿了，老爷和夫人还有我这个老头子都很担心您啊！”

陈述对一向疼爱自己的管家灿烂一笑：“没事儿，出去散了几天心。”

刘管家迎着自家少爷从前院一直到房内后，快步到正坐在书房里写毛笔字的陈世忠面前，恭敬道：“老爷，少爷回来了，正在大厅里坐着呢。”

“叫他过来。”陈世忠收起笔，喜怒不形于色。

刘管家点了头，轻手带上书房的门，随后迈着小碎步回到大厅，对正观赏着老爷新买的壁画的陈述轻声说道：“少爷，老爷叫你去书房找他。”

陈述叹了口气：唉！该来的总会来的。便点头应道：“知道了老刘，那你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吗？”

“夫人......夫人应该是在厨房。”

“知道咯，你忙去吧。”陈述背过手，又慢慢悠悠地装作往书房的方向晃去，等管家离开后，他便脚尖一扭，往厨房走去。呵呵，老陈头，斗不过，我还不能搬救兵吗？

厨房内，陈述的母亲祁潇潇正在保姆李姨的指导下制作菜品。

看着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为了自己下厨，陈述一阵感动，他悄悄走进厨房，拉长了声调做作道：“啊！我亲——爱——的母亲！我回——来——啦！”

厨房内本在忙碌的两人均被陈述吓了一跳，李姨更是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嗨呀少爷，您真是要吓死我了！”

祁潇潇虽然见到儿子很欣喜，但也嗔怪道：“是啊儿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淘气呢。”“妈——”陈述从背后拥住母亲，轻轻地把下巴搁在了母亲的肩上：“别忙活了，陪我去躺书房找你老公去吧~”

“好好好，陪你去。”祁潇潇取下围裙，跟着自家儿子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门口，陈述敲了两下门，陈世忠的声音就中气十足地传了出来：

“哼，怎么久才来？你这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哪有老子等儿子的！”

陈述面无表情的推开门往里走，见父亲背对着门坐着，一看就是要开始对他拿腔拿调地一顿训斥。果不其然，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后，陈世忠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教训了起来：“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陈述，你老子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不就是希望你能继志述事、成就大业吗！可你呢！小时候倒是挺乖巧懂事的，倒是越长越歪了！看看你自己，都什么年纪的人了还搞离家出走？！书也不念了！我辛辛苦苦栽培你是为了我自己吗？你......”

陈述转头和一脸尴尬的母亲对视，小声说道：“又是这套歪理，真无聊。”

祁潇潇扶额，开口打断丈夫：“世忠啊，你不是答应我要和儿子好好说的吗，怎么又开始了你。”

“好啊你个臭小子！”陈世忠听到老婆的声音，转过椅子，“竟然还把你妈给搬出来，一点也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陈述无语地耸耸肩，心想随便这老陈头怎么说，反正没一句好话。

“好了好了，有什么去饭桌上说，好好说，别一天天的自己在那吵，还训我儿子。”祁潇潇走到丈夫身边把他从转椅上拉了起来往门外带去，陈世忠只得跟着老婆往外走，经过儿子身边时还剜了他一眼，嘴里还念念不休：“你现在怎么向着这个臭小子了，以前不是说好了儿子我来管教吗，你这是......”

陈述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自己就不该回家，这老陈头实在是太啰嗦了！

饭桌上倒是一片祥和，陈世忠几次想开口都被祁潇潇夹的菜给堵上了，他只好两口并作一口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好不容易吃完后，祁潇潇又给他成了一碗汤：“来老公，喝汤喝汤。”

几大口汤下肚，祁潇潇又给陈世忠夹了一筷子菜，陈世忠又只好张嘴吞了下去。看到父亲这副吃瘪的样子，陈述几次想笑但又都憋回去了。

当祁潇潇又第N次给陈世忠夹菜后，陈世忠再也忍不下去，重重地将镶了玉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了！”祁潇潇被吓了一跳，娇嗔地看了丈夫一眼。

“不吃就不吃，凶我妈干什么。”陈述也放下筷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再读金融了，我根本就不喜欢这门专业！”

“好啊，不喜欢金融，那你跟我说说你读个那什么什么化学专业，那我的公司将来要交给谁？！”陈世忠哼声道。

“趁你和我妈还年轻，抓紧再要一个，”陈述往椅背一靠，“反正交给谁都别交给我，我对你的公司没兴趣。”

陈世忠听后，意外地没有发货，而是沉默了一会，才带着几分沉重开口道：

“儿子，我和你妈都不年轻了，就算再生一个，没等他成年，我可能就垮了......你妈这么些年，因为生你的时候还发着低烧，体质一直不好，你现在说这种话......唉！怎么能不让我和你妈寒心呢！”

陈述没想到父亲会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有些发怔，他看了看好似陡然脆弱了不少的父亲，想到母亲从自己记事起就经常头疼和失眠，心一软，道：“爸......”

见儿子的态度有所软化，陈世忠继续悲伤道：“我们老陈家到我这，就只剩我一个人打理家业，你也知道你二叔在你刚上小学的时候就跑到水星搞艺术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唉......还有你小姑姑，也是刚毕业就满世界跑，说什么要保护动植物......你二叔不婚、小姑又丁克，我们家就剩你了啊！儿子！”

陈述彻底没了脾气，但还是有些为难：“那不然......”

“儿子啊！”陈世忠情绪高涨，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陈述：“爸知道，以前对你管得太严，现在又狠心逼迫你学不喜欢的专业，爸知道爸对不起你，但爸觉得，如果不逼你又对不住你爷爷他老人家，想当初你爷爷白手起家......”

说着说着，陈世忠眼眶一热，仿佛就要落下泪来，让陈述有些不知所措。

“好啦，别说了，”坐在陈世忠身旁的祁潇潇轻拍他的背，“给我们儿子一点时间再好好想想，别逼他了，啊。”

陈世忠将魁梧的身躯缩进老婆娇小的怀抱里，显得有些滑稽，但陈述顾不上笑，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夫妻俩说：“爸、妈，这两天我再认真想一想，先走了！”随后郑重鞠了一躬，一脸严肃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陈世忠在祁潇潇怀里闷声问道：“臭小子走了没？”

“嗯，儿子已经走了。”

“憋死老子了！”陈世忠这才把大半个身子直起来，他心情大好，乐滋滋地又夹了两筷子菜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对老婆说：“知子莫若母，老婆，还是你想得招好使啊！”

可祁潇潇却满面愁容道：“我怎么觉得更对不起咱们儿子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对他说的可句句是实话！”

陈世忠又放下筷子，想了想，又说：“这没骨气的臭小子，几句软话就要妥协了，我可真是高看他了！”

“行了陈世忠，有完没完了，别成天说我儿子这啊那的，”祁潇潇有些生气道：“待会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去，我午睡去了，别吵我，晚点还要开会！”

祁潇潇很快踩着实木楼梯“噔噔噔”的上了楼，回房休息去了。

被老婆凶了的陈世忠心里委屈，感觉老婆越来越偏袒儿子了，这可怎么办！他边想着，边开始收拾起碗筷，保姆李姨从偏厅吃完午饭出来看到这幅场景，赶忙上前道：“老爷，我来收拾吧。”

“不用，休息去吧。”陈世忠挥挥手让保姆走了，很听老婆的话将碗筷都收拾进了厨房，随后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老婆让我别吵她，可没说不让一起睡午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