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严浩翔抱着猫,轻轻抚摸着它身上的软毛,淡淡道:“抓人是你们警察的事。”
来的警察笑了笑,“那确实。但身为公民,必要的时候也应该给警察提供帮助,以便于更快抓到罪犯,你说呢严先生?”
“说什么?”严浩翔少见的显露出脾气,抬起眼直视着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帮不了你们。”
“真的吗?”
严浩翔重新撸起猫,低着头,“警官不相信我?”
“啊,怎么会,只是严先生身份特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不过还是要提醒严先生一句,包庇罪犯也会被视为从犯的。”警员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严浩翔冷笑一声,觉得他那笑有点假。他放下猫让小鱼干自己去玩,十指交叉放于桌上,面色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死海。
“我要是知道他在哪,我早就去找他然后跟他远走高飞了,那么你现在就找不到我了,也没办法跟我说这些话。”
警察愣住了,随即歉意地冲他一笑,“这样啊。”
他很快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本身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严先生,我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缉拿L及他的同伙。”
“凭什么?”
“凭你们的这层关系。”
“……”
“严先生,您是否愿意?”
“我?”严浩翔有点想笑,“我一不会打二不会辩,能帮什么忙?倒忙吗?而且你们警局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你们要缉拿的那个杀人犯,是我的爱人。我帮你们抓我的爱人?你把我想成什么大圣人了。”
像是猜到他会这么说,警员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他沉声道:“严先生,您追求爱情本身并没有错,但如果放任他和同伙在外面流窜,将会有更多的人遇害。您要明白,他首先得是人,才能是您的爱人,可现在他是一级通缉犯,社会危害性被判定为A级的通缉犯,放他逍遥法外就等于放了颗炸药在人堆里,保不齐哪天就爆了,炸得血流成河。”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刺在严浩翔心里。严浩翔紧攥着双手,不反驳他的话。
“他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法理难容,任何人都不能例外。您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让更多的人失去生命,从而成为你们感情路上的垫脚石,这是错误的。严先生,在社会利益面前,我还是希望您能权衡一下,看清事物的本质,不要被感情牵着走,协助我们缉拿罪犯。”
“即便是错误的……又怎么样。”严浩翔置气一般地低声喃语。警察听到后也只是摇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那个警官……”
“您说陈警官?”
严浩翔抿了抿唇,似是心有歉意,“嗯。”
提到陈加,警员的脸上顿时交织了众多情绪:愤恨、恼怒、惋惜、悲哀、希冀……多到严浩翔都无法分辨。可他的话却让严浩翔如坠冰窟。
“陈警官是个好警察,为人慷慨、正直、仗义,不知道影响了多少新警。就因为那次的报复行动,他被注射了毒品,从此以后就染上了毒瘾。众所周知,一旦碰上毒品,毒瘾就等于生不如死。可他是个警察啊。他让我们把他关进戒毒所里,可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警员说着说着,语气变得不稳,夹杂着自我的情绪——
“毒瘾发作时他跪下来求我们,求我们把他送去戒毒所,要么直接……给他一枪。”
严浩翔的手冰得像在十二月的户外冻过,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凝固一般,呼吸都变得弱了下去。
“最后我们把他送去了戒毒所,”警员忍不住掏出烟盆,想到这里是店里,又收了回去。他看着严浩翔,眼神不明,更多的是悲哀,“陈警官有个女朋友,已经订婚了,本来打算今年过年结婚的,喜庆嘛。结果现在,他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结婚了。”
警员看出严浩翔眼底的动摇,“严先生你看,你的爱情正在伤害他人的爱情,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严浩翔低下头,十指插进头发里,缓缓吐出一口艰难的气,“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您要是想好了,随时来警局找我。”警员起身,干脆利落地推门出去了。
整间屋子,又只剩严浩翔一个人了。
他坐在刘耀文曾经常坐的位子上,抱着头,痛苦地面对所有问题。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可是不管是选择哪一个,他都有不甘都有抱歉都必须承受苦痛,每一个选择,都注定会让他变得不完整。
他长久地保持着这一个姿势,陷入两难境地。
*
男人拎着塑料袋,刚打开家门就看见刘耀文右手满是鲜血,脚边还落了一把小刀,上面也是淋漓的红色液体,整间小屋充斥着腐败的血腥味。
他心里猛地一跳,忙冲过去拉住刘耀文的手,低头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皱得紧了,“又做噩梦了?还自残。”
刘耀文精神有些恍惚,也就没甩开他的手,“嗯。”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折罪。”
“哈?”男人看向他,他却淡然地躲开了视线,似乎并不愿多看他。
看到他这样,男人叹了口气,牵着他在水龙头下洗净了血迹,然后点了火,让他坐在火堆旁,给他简单地处理伤口。
折罪……折罪……因为那个人,你竟然伤害自己来折罪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真的那么爱他吗?你就这么痛恨你自己吗?为什么?你不是最怕疼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喂,你弄疼我了。”
刘耀文低沉的嗓音让他突然回神,他看着刘耀文疼得直颤的右手,一时之间竟表现的有些慌乱,“啊,抱歉,我轻一点,你忍一忍。”
“嗯。”
刘耀文环顾屋子,看到了那胡乱扔在桌上的黑色塑料袋,便问道:“那是什么?”
“一些吃的,还有消毒酒精、棉签啊什么的。”男人没抬头,仔细地给他包扎伤口。这样看,倒生出几分温柔来。
“少出门吧,不安全。”
男人闻言,动作顿了下。他抬起头来望向刘耀文,眼里的火苗蹦蹦跳跳的。男人忽地笑了,一对小虎牙尽显单纯:“没事,你还在的话,我舍不得死的。”
刘耀文这次没躲他目光里的炽热,回看着他,只是眼里的火不像他一样快乐。
“行了差不多了,我饿了。”男人撤开,起身,从塑料袋里扔了袋面包给他。
*
夜晚,月光从破烂的窗户照进来,照在两个人中间的空隔里,像一道不可跨越的银河。
一切都好静,脑子里那点感情又悄悄滋生。
“刘耀文。”
“嗯。”
“我能抱你吗?”
刘耀文暗夜里的眼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像小时候那样。”男人的语气很轻,被月光镀了一层薄凉。
刘耀文翻身,借着月色,看清了他单薄的背影。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也需要安慰。
“好。”
怀里突然撞进来一个人,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他在刘耀文怀里蜷缩着,紧贴着,轻轻颤抖着。
没有言语,没有暧昧,只是两个罪人之间的相互安慰,彼此取暖。在月光下,在破败里,在怀抱中,折那没完没了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