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之九场演唱会

周深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出院后，张铭把他接回了家。

在家待着的周深当然爽得不行，这几天每天特别高兴，仿佛预感到审判结果要下来了。

于正老板曾经问过他如果审判结果下来之后他要怎么处理，然后周深没好好想就回答，说什么犒劳一下大家。

可他的真实想法其实不是这样的，而是自己在心里默默地擘画着一个他自己认为十分宏伟的蓝图。

作为一个偶像鸽手……咳咳咳……现在是歌手，该怎么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最后的祭献呢？

周深也不想承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他最近的生命体征告诉他，不大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

他最后一次去法院也是在下雨，判决书拿在手里，只是那么一沓纸，但是沉甸甸的，周深一直攥着，上车准备回家都不愿意放下。

“判决书下来他们是不是就能执行了？”

“嗯，应该是的吧，那深总……接下来你还要完成什么？”

“我？我全部的事情都做完了，还要干嘛？犒劳大家嘛？行啊于总，改天我请您，还有帮了忙的大家吃饭啊。”

于正约周深去他公司里谈话，看着周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竟然松了一口气，也如释重负：“不用不用深总，你还是养你的身体去吧，等你好点了，咱们再说。”

“我？我还可能好吗？不可能了……不如这样……于总，我想……完成我最后一件事情……”周深说的时候顿了顿，“就是……嗯……我想把我的演唱会……开完。”

奇了怪了，周深已经好久没有说话结结巴巴了，但是这一次他却说得很不自然，甚至声音轻得于正差点没听清。

“什么意思？开……完？你演唱会哪一次没开完啊？”于正有点蒙圈。

“嗯……上一次没开完，我要开完，给它一个圆满的结局，顺便……也就当给自己职业生涯的谢幕吧。”

于正听懂了，就在他听懂的那一刻就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了，因为他不想又一次撕开周深刚刚结痂的伤疤。

“那你要怎么办？我还要帮你吗？”于正关切地问。

“不，谢谢您的好意，我是个歌手，这个我知道该怎样做。”

“那你打算用多长时间？”于正这句话是在试探，他还不太清楚周深剩下多长时间了。

“我早就已经在准备了哦，大概……我是说……应该下个月就可以吧。”

下个月……又是九月……

医生曾经说他撑得过四十岁都能算是个奇迹，可现在……马上了，马上他就要过四十岁生日了。

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漫长的时间了……

……

“那老周……演唱会的名字取一个呗，经费预算算出来了，你现在开销很小，这钱……绰绰有余，啊对了，明天去制作海报，你尽快。”

“行……哎呀，很简单的嘛，就叫‘十分之九’就好了呀。”

“嗯？？？”

“怎么不可以？”

“为什么要……好了我知道了。”

乍一听可能没有听太懂，但是要是了解周深这些年的事情的，不用思考就全都知道了。

准备过程中，周深还是那样的快乐。这几年一共发了不太多的歌，但是足够他用；还有翻唱的版权，他都买到了手。这一次他和往常一样地宣传、拍海报、录MV等等，甚至他还摸索着重新拾起了给生米同志们写信的习惯，提前写好了他所有想说的话，虽然看不到，写得歪歪扭扭，但是那可是他练了挺长时间的产物。

周深其实早就开始准备了，早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当他认为这场翻案行动有胜算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当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无论输赢，他都是要开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早就知道了自己还剩多长时间。也就是在那一刻，“十分之九场演唱会”这一想法的种子横空出现，种进心田。

“那老周，这次的场地你到底选哪个？是……”

“我都不要，就选演播厅，我联系过了，可以。”

周深打断张铭的话，在这件事情上周深可以算是雷厉风行了，他仅仅凭一己之力就办好了场地的事情。

“那咱们……就能放票了……”

“嗯，等伴手礼制作出来，就能放了。”

“哎对，老周你演出服选了吗？我要不要再帮你……”

“嗯……也不用，你家小姑娘不是马上上幼儿园了吗？你就别在我这里忙太多了，多顾一顾家。”

“好……”

周深挺敏感的，他缺失了什么，就不允许任何人再缺失。

演出服……周深也没打算选，就用那次的好了。虽说那次的衣服保存得还挺好，但是已经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渍，而且这衣服上的新logo也不太好复刻，该怎么办呢……

不了，就这样。

周深把衣服重新从衣柜里拿出来，其实就是一件白T，有自己新的的logo在上面。四年了，背后和领口血迹斑斑的衣服没再被穿出去过，但张铭帮周深用洗衣机洗衣服时，总是会被周深要求放进去一起洗。张铭也答应着，但有时候放进去了，又悄悄拿出来。这衣服凑近闻闻，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

当周深去彩排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看不到是个很大的问题，一不小心玩嗨了，就容易被绊倒或者从台前摔下去。

“老周你就信我一次！试试威亚，不然你就只能坐着唱了。”张铭特别笃定地说。

“威亚？没必要吧阿铭……而且坐着唱不行的，我唱嗨了容易蹦起来，眼睛和耳朵这些障碍根本拦不住我。”

“那你说怎么办？”

“等等……用牵引线！我知道了！台上系上细线，舞台灯光黑一些就看不到了，我唱的时候就手握着线……”

“嗯？你是要……”

“做引导作用啊，别人又不能在我要移动位置的时候时时刻刻过来扶我。”

“难不成你还要站着唱！你腿本来就打着钢钉，现在更严重了，你站不了太久。”

周深一听，沉默了，他的腿在之前的事故里骨折，打着钢钉，后来患病，现在病情恶化，膝盖部连弯曲都有可能疼。

半晌，他才慢慢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可很快，他又坐到了地上，轻轻地说：“反正最后一次了，不怕。”

“额……行，老周你要记得是自己说的。”

“嗯，好，我记得。”

“那现在咱们设计一下牵引线的线路，你得先排练好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