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乔妤（下）

高二上学期的一次晚自习，我以拉肚子的理由，借口去厕所，避开老师和主任的眼线跑到围墙边，翻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到哪里，只是不停地跑，只觉得跑的时候喘不上气，停下又只能被无尽的痛苦压得死去。

我跑到桥的中央，看着月光散落在笈淮江江面，几粒孤零零的星星悬挂空中。我向桥的那头慢慢走去，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呆呆地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街道。缓过神来已经过了桥，我不知道去哪里，哪里可以收留我。

此时，我看见一家双层的咖啡厅，门上有一大块木板写着“记得咖啡厅”。

我一边吐槽着这个奇怪的名字，一边走进了咖啡厅。

这间咖啡厅一层并不小，估计比教室还要大一些。除了地板和天花板都是墨绿色的，地板是深棕色的木质地板，天花板是深灰色；店内摆放着许多木质的桌椅，满满当当。

店里十分温暖，倒不像店外的寒冬，倒像是春日。

吧台上摆满了东西，没有空的地方。

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朝空旷的咖啡厅叫了一声，但并没有人回应。我以为是咖啡厅的老板不在，便没有在意，只觉得很困，一闭眼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本该人来人往的街道，现在人影已寥寥无几。

我的头莫名的很痛，或许是因为我趴在桌子上，又或许是“逃跑”时被寒风冻伤了。

“喝杯咖啡提提神。”一个带着淡淡香气，绑着低马尾的长发男子将一杯温柔的咖啡放在我手边。

“我没多少钱。我就进来坐坐，不小心睡着了，等会就走。”我说完，冲他笑了笑。

他听我说完，迅速地打量了我全身上下。

“你好，我是“记得咖啡厅”的老板——你是附近高中的学生吧，为什么逃学出来？这个点应该在晚自习。”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离我差不多一米的位置，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心情不好，上不下去，出来喘口气。”我低下头扣纸杯，纸杯差点被我扣破。

“没被老师发现？”

“我找借口出班级，再翻墙出来的，过程中应该没被老师看到，但是现在肯定在找我了。”

“能问问为什么心情不好吗？”他的语气更加柔和了。

“同学孤立，父母不管，老师失望。”

他不再说话，沉默许久。

我偷偷地抬头看向他，深邃的眼睛令人着迷，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使我的眼离不开他的脸；但在仔细一看，脸有点儿暗黄，额头有几粒痘，显然没有过多保养，而且经常晚睡。

但从他身上我看见了妈妈，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孩。他也令我感到不尽的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他。

此时，一个很清秀可爱的小男孩，牵一个红着眼眶漂亮的小女孩推门进来了。

“哥哥，妹妹他摔了！流了好多血！”那个小男孩放下小女孩的手朝老板冲了过来，使劲拉着他的手，往小女孩那走去。

老板站起身，着急地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去看看伤口，又抬手替小女孩擦去眼泪。随后起身走到吧台，找到了一瓶红药水和消毒水，给女孩处理伤口。

几分钟后，老板让男孩带女孩上楼睡觉，男孩大声答应，便轻轻拉起女孩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楼。

老板看着两人上了楼，转身走向坐在角落里喝咖啡的我，坐在他的位置上。

“我送你回家去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应该不嫌弃我骑电动车送你吧？”老板问我。

“虽然有点麻烦您，但我能不能再呆会儿？就一会儿。”

老板低头思索了一下，答应了。

“虽然这家咖啡厅只开了不到一年，但我听了很多你们的故事。”老板一边摆弄桌上花瓶的干花一边说，“你的烦恼，也是很多人很多人的烦恼，我听过很多次。但是啊，这间咖啡厅，就是让你们‘躲雨’的。所以，以后要觉得难过就来这，来一趟，我请你喝杯咖啡或者其他的，再回去面对那些事。”

我没有说什么，我只是转过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眼里不值钱的泪水；我只是默默地点了头。

从高一开学到现在，因为父母的关系我受过不少来自同学的嘲笑与欺凌，老师的偏见，这使我在高中过的并没有很好。有时我会因为他们的欺凌遍体鳞伤，即使告诉老师，也会遭受其他老师的指指点点，认为是我的过错和高傲导致的。

我曾无数次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再给予反击，觉得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无趣，我就不会受到伤害——但我错了，这只会使他们觉得我不敢抵抗，而变得更加恶劣。

我也曾以为家是港湾，我的父亲与“母亲”会为我出气，可当我在偌大的餐厅告诉他们时，换来的是他们对同学们恶行的默许，与对我的冷嘲热讽。

那时，我觉得世界是狭小的黑屋子，屋子上了无数道锁，我逃不出去，永远困在这里，直至死去。

过了一会，一双手拉起了我，我抬头看他，发现那是我的班主任，一旁站着我的父亲与“母亲”。

他们决定让我回家反思几天，“母亲”将我带上车走了。走前，我看见老板在与我的父亲和班主任交谈，至于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后来几天也浑浑噩噩，只能拼命地学习，但时不时便会想起“记得咖啡厅”的老板那张温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