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反俞奕

“吱呀。”

铁门打开了，余秉文看见俞强正坐在客厅的小黑板前，面目隐在暗处，神色不明。

俞强：“送回去了啊？”

余秉文：“嗯。”

俞强：“她说了什么，是我教得不好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吗？”

余秉文：“没，小孩一直在哭，很烦，我送回家让她烦她爸妈去了。”

“哦，确实哭得挺吵的。”他抬起头来，看向还站在门口没进门的余秉文：“你回来干什么？”

余秉文：“我来拿我的身份证明材料。”

“哦……也对，最近学校在统计信息，你拿去吧，在书柜中间那个抽屉。”

余秉文快步走到书柜面前，翻找出自己需要的材料，转身准备出门。

“今天不到家里住吗？”俞强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余秉文。

余秉文没有回头：“不了，我在学校只请了一会的假，晚上寝室里还要点人。”

话音刚落，他走出门顺带着把门给关上了。

夕阳西下，屋内只有客厅的窗户投射进一些昏黄的阳光，穿过黑板边缘沉沉地照到地面，俞强似乎整个人融在了黑暗里，注视着这微弱的、即将消散的光芒。

余秉文几乎是跑到学校的，他就从没见过这样子的俞强，俞强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刚刚那个不笑的俞强，黑着脸的俞强，简直就是可以吓哭小孩的存在。刚才他只能演戏，不然不知道把俞强逼急了会怎么样，只能缓缓图之。他又庆幸自己平时对他一直都这么冷淡，也不至于因为害怕而露出马脚。

不行，俞强肯定有问题，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余秉文的呼吸急促，边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六神无主地看着地面。

对了，俞奕，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疯跑到初二年级的楼层，一个一个班找过去，现在已经是放学了，学校没给初二的安排晚自习，他只能扑个空。

第二天，他一上午都在趁着下课时间去找，终于在快要上最后一节课前找到了俞奕。

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余秉文，俞奕疑惑地问：“你找我？”

余秉文点点头，此时上课铃声响起，他匆忙留下一句话，“放学后别走！”转身又跑了回去。

俞奕：“……”

这人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来找自己打架的啊……

……

余秉文一放学就冲到俞奕班级门口，成功拦住了他，“我请你到学校食堂吃个午饭可以吗？”

“我、我可以拒绝吗？”俞奕真的怕这人是来找他打架的，因为自己不告诉他的事。

“你说呢？”

余秉文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把人给盯得害怕得发抖。

“那、那你等等，我、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

“所、所以你没有被他怎样吧？”

余秉文把昨天的事情都和俞奕说了一遍，俞奕却似乎只是反复确认余秉文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所以你爸到底把你怎么了，你干嘛这么怕他？”余秉文有些不耐烦，他给这人讲了半天道理，饭盘里的饭都凉了，现在吃起来简直难以下咽。

“他、他没把我怎么，就是我看到了……”俞奕扒拉着碗里剩下的饭，他在余秉文讲话时已经吃完了所有菜。

“看到了什么？”余秉文现在感觉自己很是易燃易爆炸，遇上俞奕这样子说话的人真的会心肌梗塞。

俞奕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什么人了，凑到余秉文耳边低声和他说：“我看见我爸跟男的干那种事……”

余秉文：“……”

很好，终于知道为什么俞奕一直问自己，俞强有没有把自己怎么样了，真是谢谢他的关心啊。

“所以呢？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爸补习只找一个人吗，他对来补习的人都会做些什么？”

俞奕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声音很是真诚。

余秉文：“……”

啧，浪费我饭钱。

结束了这份味同嚼蜡的午饭，余秉文回到教室，继续想着怎样才能拿到证据，证明俞强这个变态。

时间一晃，又到了周末，他又得回筒子楼了，那个俞强又恢复了他笑眯眯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更加阴晴不定了，有俞奕在，余秉文倒是不怕俞强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只是那个问题一直困恼着自己。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去筒子楼补课的拦下来问问。

再之后，余秉文每天下午都请假外出，蹲在筒子楼对面的一个隐蔽的角落，等着来人。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一个人都没见着，俞强是不开补习班了吗？这哪行啊，不开补习班他到哪找人啊，找不到人哪来的证据啊。

俞强这种欺负小孩的变态就应该送牢里关着，不能让他出来嚯嚯祖国的花朵。

于是这周末在筒子楼补课时，余秉文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家里没人来补课了是嘛？”对面的俞奕听到余秉文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整个人瞬间一激灵。

在黑板旁架着眼镜看书的俞强抬起头，眯着眼看向余秉文：“我最近有点累，就给他们放了假，怎么了？”

余秉文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家里停冷清的，没有人烟味。”

俞强抽出一根烟点了，抽了一口，把白烟吐到余秉文面前：“现在怎么样？有人烟味了吧。”

余秉文：“……”

“不该你关心的你别多管闲事，好好读你的书去。”他又抽了口烟，坐回黑板旁边拿着书继续看了。

俞强这是在警告我吗？不要我多管闲事？怎么可能，当初你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天。

*

2013年秋。

直到学期末了，余秉文还是没能找到把俞强抓现行的机会，一个学期就这么过去了。

李欣在年初退学了，原因不明，他曾经找到孤儿院去看望她，没见着人，说是生病了。在那之后没多久，冯二也退学了，这倒是不需要余秉文去关心了，冯二成功转型为街溜子，天天在校门口晃荡，还时不时来找自己麻烦。

余秉文也在这一年成功升了初三，眼见三年的约定马上就要到了，余秉文激动之余还是有些小担心，不知道能不能在自己走之前把俞强绳之以法，要不然就没办法和杨怀瑾一起步入高中了。

*

2013年12月。

“秉文哥，你来看看这个。”俞奕在跟余秉文熟识后，直接拜倒在这位学霸的魅力之下，心甘情愿地喊小他一岁矮他一脑袋的余秉文叫大哥。

这天，俞奕小弟偶然路过电子城，路边发传单的人给他手里硬塞了张纸，他本来想要拒绝的，但却在看到传单上的内容后眼睛一亮，立刻将传单带到学校来找余秉文。

“你看看这个，你不是要证据吗？我们买这个录音笔放到客厅，录下所有声音，假如我爸他干了坏事，这不就录下证据来了吗？”俞奕兴奋起来居然可以完整且通顺地说完这么大一段话。

余秉文疑惑道：“录音笔？”

他接过俞奕递来的传单，看着上面一根棍子似的录音笔，“这么小的东西能录多少哦？”

“你看这上面，他说‘LP’模式下最多可以录1082小时，你放在那录一个月都行！”俞奕觉得自己能为他大哥打击罪犯的计划出把力，感到十分荣幸。

余秉文眉头微皱，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为什么总感觉俞奕不是特别靠谱呢？

除了他的助听器，他也没接触过其他的电子设备了，况且他的助听器尚且需要充电……

充电？

“这个录音笔的电量能用多久？”

“啊？我看看啊……”

俞奕拿回那传单反复查看，没找到关于续航时长的说明。

看着他的样子，余秉文心中就了然了，肯定不能连续用一个月的。

“这样吧，你去那里问老板要个能不充电连续录音录最久的买回来，我们先试试看能不能到俞强那录下证据。”

“好的！”俞奕小弟接了任务又拍须溜马地跑了。

虽然俞奕不靠谱，但这个方法的确可行，说不定马上就能拿到证据，把俞强绳之以法。

余秉文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在俞奕买回录音笔后的第一个周末，余秉文和俞奕边补课边留意着哪个角落藏录音笔更好。俞奕提出藏书柜底下的死角里，被余秉文排除了，那个角落离俞强讲课的地方太远，如果俞强要干什么声音较小的事，录音笔可能录不到什么。

他打量着那个黑板，黑板是斜靠在墙上的，黑板后面有条缝，要收集证据的话只能铤而走险，他决定放到那个缝里，那是离俞强补课处最近的地方了。

见余秉文要冒险，俞奕害怕这个录音笔被发现，他爸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几番劝阻不成，只好帮着他打掩护，趁着俞强不注意，把录音笔藏进了黑板后边的缝隙里。

第二个周末两人拿回了录音笔，查看录音文件时发现这个录音笔只录了半天不到，录的还尽是他们两个在书桌旁边学习的内容。

余秉文：“……”

看着余秉文一脸无语的表情，俞强讪讪地解释道：“这、这真的是我、我问老板要、要的能、能用最、最久的了！”

呵，行的吧，看来只能找机会在上学期间请假回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