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给自足的生日

“啊——饿死我了……”欧阳乐整个人跟晒干了的咸鱼似的摊在石墩上，两眼空空地巴望着谢鸿远。

谢鸿远打开桶盖看了眼，里头的麻糍快到底了，再卖几份就行了。

他们四人分工明确，谢鸿远分麻糍，杨怀瑾打包，阿雯收钱，欧阳乐招揽客人，连午饭都没去吃，花大半天时间卖掉了一天的量，并且超额完成任务，为什么呢？

据小巷消息说，岔路口有一群孩子摆摊卖麻糍赚钱，那群老头老太太哪受得了。

“哎哟，喊go么些细伢子起早出来卖麻糍，屋里tai ning zu啥得xia go。”（哎呀，喊这些小孩子这么早出来买麻糍，家里大人在干什么。）

“go仔哩蛮ka xi，老王zu啥得xie go？”（这小孩真可爱，老王干嘛去了。）

……

卖麻糍的四人：“……”

谢鸿远不对外人说话，欧阳乐听得勉勉强强，阿雯更是听不懂，这回答老头老太太的方言轰炸的任务就落到了杨怀瑾身上，硬是逼得杨怀瑾临时将方言技能点点上。

“系呀，gie哩有shu man来，eo 哩帮 ha 得忙。”（是呀，他们有事没来，我们帮一下忙。）

这话说得极其别扭，听得谢鸿远连忙扭开头笑了出来，杨怀瑾也知道自己方言说不好，当着一群老头老太太的面羞红了脸。

老头老太太们一看，这小孩还害羞，疼爱更甚，连买好几份麻糍，说带是带回家给家里小辈吃，让家里小辈学学他们这么孝敬大人，帮大人摆摊。多卖了好几份就算了，抓出几张钱还不用找零，喊他们拿剩下的钱去买吃的玩的……

就这样，麻糍不仅卖得快，还多赚了许多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卖完最后几份，可以收摊了，谢鸿远蹬着三轮骑回院子里，让阿雯拿着纸盒算算里边赚了多少钱。纸盒里有一大把硬币，很难清点，欧阳乐和杨怀瑾都来帮忙，点了半天，在谢鸿远停好车回来时才勉强点完。

欧阳乐摊在墙边上，也不管有多脏了，他只想好好休息会，纸盒还是交给阿雯抱着，杨怀瑾站在一旁心算着总和。

“赚了246。”杨怀瑾给这个名义上的老板汇报营业额。

谢鸿远听了之后点点头，“够了。”

“够……什么？”杨怀瑾有些疑惑，旁边站着的阿雯也不知所云。

一边瘫坐在地上的欧阳乐吱声了：“够给你过生日了。”

“你们还记得我今天生日？”杨怀瑾本来已经心如死灰了，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还是让自己眼睛一亮。

“怎么就不记得了，昨天就计划着呢，你这卖了半天的麻糍还是我和鸿远打的呢。”欧阳乐委屈着撇着嘴，认为自己的苦劳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

谢鸿远接下了话柄：“爷爷和杨姨商量让我们卖一天麻糍，自己赚钱给你过生日。”他伸手把摊地上的欧阳乐拉起来，给他拍着灰。

杨怀瑾：“……”

敢情他们计划好了，在自己生日当天，大家累死累活挣钱过个生日……

欧阳乐早就饿得肚子直闹腾，他走到杨怀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你家，杨阿姨做好了菜买好了蛋糕，咱这些钱还要上交给她呢。”

杨怀瑾真感动：呜呜呜，我宁愿要寒假快乐套餐。

*

难过归难过，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和好不容易等来的生日大餐，还是能让人喜形于色的。

玄关上放着装满硬币的纸盒，四个毛孩子围坐在餐桌旁等着杨母把冷了许久的午餐热完再端出来。桌上蛋糕还没拆封，欧阳乐拿着蛋糕送的小王冠闹着要给杨怀瑾戴上，杨怀瑾不喜欢戴这东西，从头上摘了下来准备丢一边去，转身看见阿雯正盯着自己，满眼的疑惑，他心里一动，把王冠戴阿雯头上了。

阿雯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王冠，不解地问杨怀瑾：“生日是什么节日吗？”

杨怀瑾正欣赏着带着王冠的阿雯，听到这问题呆了一下：“你不知道生日？”

阿雯点点头，满眼的求知欲。

“生日啊，就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每一年都有一次，过了生日算长了一岁。在生日这天，大家都会庆祝你又长大了一岁，会给你送礼物，你要吃蛋糕，吃长寿面，还要许愿，生日这天许愿很灵的。”

看着阿雯若有所思的神情，杨怀瑾试探地问：“你呢，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啊？”

阿雯不知道自己生日在什么时候，他们家不过生日，“不知道，但是我每过一年就算长大一岁。”

“这样啊？难道你的生日是1月1日？”杨怀瑾倒是没想到阿雯他们家连生日都不过，不由得更心疼阿雯了。

阿雯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但他现在心里还是事：“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杨怀瑾哪还在乎这个，今年这生日过成这样，他早就不稀罕什么礼物了，大家伙能一起卖麻糍给自己准备生日他已经满足了。“没事，你陪我们一起卖了麻糍就算送了我礼物了，说到这个，之前我问你要的那个木雕咋样了，那个也可以算是礼物呀。”

阿雯：“……”

谈到这个木雕，阿雯想起自己房间角落里一堆刻废了的木料，从那堆废料上深深浅浅的纹路来辨别依稀可见一个四不像在上边，阿雯也很苦恼，怎么样刻就是不像兔子，对着那个之前那个摔烂了的兔子玩具刻都没办法刻出来。

“我还没刻好，有点难……”阿雯低头掰着自己手指，他有点小尴尬，耳根又红了起来。

杨怀瑾勾着阿雯的肩膀：“没事，我不急，你明年再送我也成。”

杨母将最后一碗菜端到桌上，瞥了眼杨怀瑾，“还勾肩搭背干嘛呢，菜都齐了，小朋友们开吃吧！”

欧阳乐早就抓着个鸡腿在啃了，谢鸿远说了声谢谢阿姨，那边杨怀瑾撒开手放开了耳朵红透的阿雯，支支吾吾地也闷声说了句：“谢谢妈。”阿雯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没法想事，也就木木地跟着说了句：“谢谢妈。”

众人：“……”

欧阳乐惊得嘴都张大连鸡腿都没啃了，杨怀瑾也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毛骨悚然。见众人沉默许久，阿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什么，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谢谢阿姨……”

杨母倒是不介意，笑着摸着阿雯的脑袋，“我知道，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你也可以叫我杨妈妈的，我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子呢。”

杨怀瑾：“……”顿时就有了一种危机感……

阿雯脸还红着，听着杨母的话有种空灵感。杨妈妈，妈妈，他不敢奢求的母爱，他在自己家里几乎没有感受到的母爱。

阿雯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那点红又转到了眼眶里，“杨妈妈……”

“诶，来，阿雯，吃饭吧。”杨母疼爱地应下，轻拍拍阿雯的背，“别愣着了，都吃吧。”

然后才想起被自己遗忘了的儿子：“来，怀瑾，今天你生日，你多吃点。”杨母也拍拍杨怀瑾的头，放心地将餐桌交给这群孩子，而后头也不回地到房间去了，现在是下午3点了，杨母早就吃过了，他们这顿饭说是晚饭也不足为过。

杨怀瑾看着杨母的背影心想：到底谁是亲生的……

欧阳乐还在刚刚的震惊余韵中无法自拔，谢鸿远再给他夹了个酱鸭翅丢他碗里，轻敲他的桌面让他回神，一边自己准备开始吃饭。

阿雯缓缓抬头和杨怀瑾目光相接，两人大眼瞪小眼，而后默契地各自转开了眼，埋头吃饭，不再提起这事。

“咳咳，有点噎，这鸡腿。”欧阳乐硬嚼了几下把嘴里的肉咽下，把鸡腿放碗里指着蛋糕说：“我们吃蛋糕吧。”

杨怀瑾十分同意，这个时候需要其他事情来打破这诡异的尴尬，“好啊，我来点蜡烛，鸿远你待会帮忙拉一下帘子。”

霎时间一片黑暗笼罩，再被豆子似的烛光点亮，烛火在烛尖轻微跳动，八根蜡烛依次在蛋糕上排开，昭示着今天的主人公又长大了一岁。

暖黄的烛光印在阿雯瞳中，跳动着他难以平息的心绪，这是他未经历过的，生日，许愿，他还不知蜡烛有在这用处，寄托着人的愿力，随着一口气吹出，烛光骤灭，白烟升起，载着那愿望不知向哪路神仙求取愿望实现的那天到来。

烛灭了，黑暗再次笼罩，复尔又被窗帘拉开带来的光刺破。

欧阳乐跳到杨怀瑾身边，“怀瑾，你许了个什么愿啊？”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杨怀瑾笑嘻嘻地把欧阳乐推回位置上，准备把蛋糕给大家伙分了。

许了什么愿呢，杨怀瑾的要求不高，就希望年年岁岁大家都能这样聚在一起，欢声笑语，陪着自己过个生日而已。

松软的蛋糕被塑料小刀分开，分成五份，还给杨母留了一份。

“阿雯，这份给你。”杨怀瑾端着纸盘，盛着一块水果蛋糕放在阿雯面前，白奶油覆在上面，蛋糕里夹着果粒。

阿雯拿叉子叉下一块，放嘴里尝了尝，甜的，酸的，几种滋味在嘴里涤荡着，甜而不腻，水果的微酸有效地压住了奶油的腻，挺好吃的。

“好吃吧。”杨怀瑾也叉下一大块蛋糕还没吃，见阿雯吃了一口蛋糕，鼻头还沾了点奶油，伸手就去把那点奶油搽了下来，放嘴里尝了尝，“今年蛋糕比去年的好吃，这个奶油没去年那么腻。”

阿雯还在低头吃蛋糕，鼻子被杨怀瑾一搽，见杨怀瑾自己把这奶油吃了，耳朵又红了，不服气地也沾了奶油往杨怀瑾鼻子上搽。

杨怀瑾：？？？

“我是帮你搽掉，你怎么恩将仇报！”杨怀瑾愤愤不平，也把一快奶油往阿雯鼻子一搽，报复了回去。

谢鸿远整吃着蛋糕看着对面两人打闹，旁边的欧阳乐却是坐不住了，也往谢鸿远鼻子上搽奶油，还兴冲冲地等着对方搽回来。

谢鸿远：“……”

谢鸿远不想玩这个，他继续吃蛋糕，不理会欧阳乐的挑衅。

“不是，你要搽回来啊！”欧阳乐不理解。

谢鸿远也不理解，这么贵的蛋糕怎么一个个都不珍惜。

由于谢鸿远的不配合，最终这几块蛋糕只有阿雯和杨怀瑾的被嚯嚯完了。

杨怀瑾蛋糕快用完了才发现对面两人一直看着自己和阿雯玩蛋糕，深觉自己幼稚的羞耻感逼着自己留下最后一点蛋糕不再折腾，阿雯也是折腾得满头奶油，气得冒烟。

欧阳乐憋着许久的笑终于释放，“哈哈哈，你们两……”他刚为了不打扰这两人干架，一直忍着没笑出来。

氛围不错，大家嘴角也都带着些许笑意，阿雯还在痛惜自己的蛋糕，难得有甜食稍微能合自己的胃口。

杨怀瑾看出来了，做主把那块留给杨母的蛋糕给了阿雯：“吃这块吧，喜欢吃就多吃点。”

满头奶油的阿雯瞪了杨怀瑾一眼，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块蛋糕。

“以后还会有好多蛋糕呢，每一年都有，你的生日我的生日，乐乐鸿远的生日，都有，你想吃就会有。”

蛋糕不稀有，稀有的是一起吃蛋糕的这群人。

【小剧场】

杨母：蛋糕都不给我留一份？！

杨怀瑾：给阿雯吃了。

杨怀瑾OS：用你对付我的手段来对付阿雯吧

杨母：阿雯吃了啊，好吃吗？（摸摸头）

杨怀瑾：你双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