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等一个未来的礼物

2006年秋

落叶打着旋儿从枝头飘下，落进溪水里加入树叶船的大队伍，秋色在雨花巷中漫开，秋意渐深，天气凉了下来。

“咚咚咚”，杨怀瑾在窗外对着窗缝探头探脑，“阿雯在吗？”

“咳咳，你进来吧。”阿雯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带着些咳嗽，今年秋天降温降得快，他没注意加被子不小心着凉了，眼下正咳着嗽。

杨怀瑾听说了，又嚷嚷着喊杨母接阿雯来家里住，好不容易杨母同意了阿雯却拒绝了，他怕把病气过给杨怀瑾。

无奈，杨母只能翻出一些杨怀瑾穿小了的过冬衣服让杨怀瑾送去给阿雯，杨怀瑾出门连带着家里的药箱一块偷走了。

“我带了衣服，还有小被子，还带了药。”

杨怀瑾熟练地推开窗户翻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大包裹，简直像是圣诞老人驾到。

坐床边的阿雯眼见杨怀瑾从那大包裹里翻出一样样的东西，又像是叮当猫的口袋般什么都有。

一件小棉袄把阿雯裹着，又拿个带着毛球的毛线帽子戴阿雯头上，小手套给阿雯戴好，再拿条棉裤和阿雯的腿比划着长短，紧接着他又从包裹里翻出一条红秋裤……

杨怀瑾：“……”

杨怀瑾心想：我妈怎么连这裤子都拿来了。

他小脸一红，趁着阿雯还在打量身上的衣服，连忙把秋裤塞了回去，翻出几件杨母给阿雯买的新衣服，看了几眼，疑惑着怎么都是男孩子的衣服，喃喃道：“我妈是不是买错了？”让阿雯穿他自己的旧衣服就算了，怎么买新衣服还是买男孩子的。

阿雯摘下头上的帽子正捏着那个毛球，没听清杨怀瑾说了什么：“啊？”

“没什么，你先凑合着穿这些衣服，我喊我妈买些更好看的衣服给你。”杨怀瑾把那几件新衣服拿出来摆在床上，将那还放着秋裤的袋子丢一边想着装作什么都没有然后带回去。

“不用了，这些够了。”阿雯连忙拒绝，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塞杨怀瑾手上，“帮我把这个给杨阿姨，替我谢谢她。”

杨怀瑾看着手上的小木块，乱七八糟的刻着一些痕迹，或深或浅的，一时看不出个什么东西来，“这是什么？”

“康乃馨。”阿雯拿手指顺着木块上的纹路比划出一个花的模样，“我拿我妈妈的工具偷偷刻的，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好送给杨阿姨，你替我把这个送给她吧。”

杨怀瑾小手摩挲着木头上凹凸不平的纹路，他心想：阿雯自己刻的啊，我也想要。

但阿雯没有给他刻，他不高兴了。

他把木块塞兜里，敷衍着回答：“我会给我妈带过去的，你来看看这些药可不可以治你的咳嗽。”不高兴归不高兴，杨怀瑾还是得把药给阿雯，他从药箱里翻出一堆药塞到阿雯手里。

阿雯看着手里的药，辨认着上面的字，板蓝根颗粒、止咳糖浆、感冒灵颗粒、枇杷膏……

阿雯不想吃这么多药，他想把药还回去，被杨怀瑾看破了，一只小手伸过来按着，“不许还给我，你好好吃药，不然我不来找你玩了。”

阿雯：“……”

阿雯不情愿地捏着手里的药，还是得和杨怀瑾客气一下：“那好吧，谢谢你。”

杨怀瑾听到这个谢字，眼睛一亮：“不用谢，也给我一个这个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个木块，在阿雯面前晃了晃。

“啊？你也要这个？”阿雯很震惊，他并不觉得自己刻得有多好，只是实在没什么可以答谢杨阿姨的，但没想到杨怀瑾也想要。

“对，我也要这个，不要这个花，你换一个刻，随便什么，只要是你亲自刻的就行。”他嬉皮笑脸地和阿雯谈条件。

杨怀瑾让自己亲自刻一个木雕送给他，杨怀瑾想要自己刻的木雕……

阿雯想得耳根通红：“好，不过可能要好久。”

“没事，我等着。”杨怀瑾不在意要多久，他就是想要一个阿雯亲自做的东西。

杨怀瑾放好东西起身，揉了揉阿雯的头，拿起那个袋子走到窗边准备翻出去：“我走了哦！”

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响起，杨怀瑾是身影消失在窗外，房间再次陷入寂静，仿佛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阿雯仍坐在床边，边咳嗽边心想着：给杨怀瑾做一个什么好呢？

片刻后，窗户又被推开，杨怀瑾的脑袋探进来：“记得吃药。”

阿雯被杨怀瑾的回马枪吓了一跳，思路被打断了，“哦……”

窗户那边的杨怀瑾再次消失。

阿雯起身到窗边望了望，杨怀瑾确确实实是走了，有些失望地回床边坐着，“要不，给杨怀瑾刻个兔子吧，我是属兔的，就当刻个我送给他了。”

说干就干，阿雯走出房间翻找工具，阴冷的小房间亮着灯，衣服铺着一床都是，很暖和的样子。

*

2006年冬初

冬日的暖阳从窗外照了进来，照在床上被子拱起的小山上，小山动了动，里边的人一下子弹了起来。

杨怀瑾等这一天等得可久了，一大早起床就缠着杨母问今年的生日礼物，杨母给问烦了，说了句：“给你送一套小学生寒假快乐套餐要不要？”

杨怀瑾才作罢，心想：你不给就算了，我还有我兄弟呢。

这时，客厅的门被敲响了。

杨怀瑾跑过去拉开门：“嘿，说曹操曹操到，早上好呀。”

两手空空的欧阳乐站在外头震惊地看着杨怀瑾：这人还会说早上好？

看见欧阳乐什么也没带，杨怀瑾秒变脸，失望地说：“你来干嘛？”

眼见杨怀瑾终于恢复正常，欧阳乐松了口气：“王爷爷带奶奶去医院了，鸿远喊我们陪他一起看摊子。”

杨怀瑾：“……”

得，没生日礼物就算了，还得给别人白打工。

他肉眼可见的更失望了：“哦，等会，我马上。”

……

十分钟后，欧阳乐扯着半死不活的杨怀瑾到了岔路口的王爷爷家时，家门口的麻糍摊旁已经站了几个人，谢鸿远穿着王爷爷的围裙在那忙碌着。

欧阳乐撒开杨怀瑾的手跑了过去，趴到车头问谢鸿远：“鸿远，怀瑾被我找过来了，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谢鸿远手上仍忙碌着，边转着摇杆切着麻糍：“帮我过一下豆粉，10个一打包。”

杨怀瑾慢慢磨蹭了过来，听到这话，拿着小筛子到豆粉框里一捞，捞出几个圆滚滚的小麻糍，学着王爷爷的样子找来包装盒打包，装袋，最后还极具韵味地拿几根牙签扎在包装盒上。

“这样吗？”杨怀瑾面无表情，似乎对今天的失望已经麻木了。

“嗯，是这样。”谢鸿远对杨怀瑾的操作很满意，比之前欧阳乐的乱搞一通满意多了。

看杨怀瑾这如此熟练的动作，欧阳乐愤愤不平：“你是不是偷偷帮王爷爷干过活。”

杨怀瑾：“我都不知道看王爷爷打包过多少次了，哪像你，跑这来只是找鸿远。”

“你！”被掀了老底的欧阳乐小脸一燥，作势跑开了。

看着欧阳乐远去的小身影，杨怀瑾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能有这种效果，看向一旁没说话的谢鸿远：“鸿远，他真的经常来这找你？”

谢鸿远停下手中的活，收起刚赚来的硬币放一旁纸盒里，“他在家无聊就来找我玩。”

杨怀瑾难以置信：“他不先找我，先找你？”杨怀瑾并不觉得谢鸿远比自己更有吸引力，但谁知欧阳乐在两人中选择了谢鸿远，还经常来这找他。

“可能……我家离他家更近？”谢鸿远也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怀瑾：“……”

杨怀瑾心想：开玩笑，都是邻居，前后距离不超过100米，这算什么理由。这两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过了好一会，这波顾客都走了之后，杨怀瑾和谢鸿远终于得空休息了，两人一个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个坐在三轮车的坐垫上，喝着谢鸿远从家里拿出来的水解着渴。

杨怀瑾怀疑自己被骗了，欧阳乐说一起帮谢鸿远看摊，结果自己老早就跑没影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杨怀瑾顺着坐石墩上的谢鸿远示意往后看，看见欧阳乐扯着阿雯出现在了巷子转角。

“看看我遇到了谁！”欧阳乐拉着阿雯的手跑，连蹦带跳地，阿雯被扯得跌跌撞撞。

“你放开阿雯让她自己走。”杨怀瑾见状便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迎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欧阳乐后知后觉，连忙撒开了手，“对不起，抓疼你了吧？”

阿雯揉着自己的手腕，摇头：“没事，谢谢你带我过来。”

欧阳乐见杨怀瑾过来了，怕自己被杨怀瑾怪罪，便跑回三轮车那边去了，

杨怀瑾刚赶到阿雯身边，抓着他的手查看了一下，见没事就放心了：“你怎么来了？”

阿雯笑着回：“我到你家找你玩，你家没人，乐乐见着我就带我过来了。”

杨怀瑾倒是很高兴自己过生日能有阿雯陪着，但这生日过得有点寒碜啊……

“呃，王爷爷有事，就喊我们帮忙摆一下摊，你……”杨怀瑾不知道怎么安排阿雯，自己要帮忙摆摊又走不开。

“我也可以帮忙，我去问问鸿远我可以做什么。”

阿雯倒是很主动，但杨怀瑾不想让阿雯也白打工，伸手想去拉住他，没拉到人，阿雯已经跑远了，只剩下杨怀瑾站在原地半抬着手看着那三人其乐融融。

杨怀瑾：“……”

巷道寂凉，秋分吹过，一旁小院中老银杏树枝丫摇晃，卷席着几片叶子落下，辗转飘在杨怀瑾肩头。

杨怀瑾心想：算了，白打工就白打工吧，大家玩得开心就好，待会我拿我自己存钱罐去买个纸杯蛋糕凑合着过吧。

他迈开步子走向三轮车，银杏叶从肩头飘下，不知又将被风吹向何处。

【小剧场】

杨怀瑾：可怜可怜孩子吧，这个生日忒寒碜了

杨母：寒假快乐套餐已经准备好了

谢鸿远：先卖完再说，不然我没钱

欧阳乐：我给你带了礼物啊（礼物=打包好的阿雯）

阿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