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是病了,不是死了!”
先是皇后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回了仪元殿,紧跟着仪元殿又传了太医,甚至还有大队的羽林卫往宫外去,这样大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太后。
匆匆从颐宁宫赶来,太后也快要被这对不省心的儿子儿媳给气坏了。
“哀家看你是昏了头了!”
她看着守在姒玉床边一步不离的玄凌,寒声道,“这么多年的史书竟都白读了,有这样多的前车之鉴在,你竟还能被几个心怀不轨的臣子给引诱住!”
“是儿子糊涂了。”
玄凌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汤氏一族该死!”
成阳伯虽是老牌勋贵,但这些年已然没落,这些年想来都是看姻亲长安侯的眼色行事。而长安侯府,则是悫妃汤氏的母族、皇长子予漓的外家。
这是意在储位、剑指东宫!
“汤氏固然是该死。”
太后道,“但他们能把这群方士送到你面前,未尝不是正好搔到了你的痒处。”
太后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人有远近亲疏,一边是差点被祸害的亲儿子,一边是不知死活的臣子,她当然心疼儿子。
“皇后也是。”
她瞥了一眼尚在昏睡的女子,“深宫纵马、掌掴皇帝、君前拔刀……便是当年的摄政王都没干出过这样的事情!”
一群封王爵、加九锡的权臣都没干的事情,倒是让她这个皇后给干了。
“母后!”
他终究护着她,“夫妻之间有些口角之争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其他的……卿卿也是关心儿子,才失了分寸。”
太后:“……”
还夫妻之间有个口角不是大事,说的可真好听,别说朱宜修了,你让朱柔则来给你一巴掌试试?
知道儿子宠着儿媳,但太后也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把人给宠到这个地步了。
“也罢,反正也是你自个儿宠出来的,你们夫妻的事,哀家不管了。”
看着这倒霉儿子顶着一巴掌印还护着儿媳妇,她简直气的肝疼,“这事儿你自己处理好,只是千万记得,你膝下唯有予漓和予湛二子,莫要太过。”
——悫妃和汤氏一族如何,她不管,但皇长子予漓是定好了要迎娶朱氏女的,怎么也不能被连累了。
说罢,她懒得再看这想说些什么的倒霉儿子,带着人就回了颐宁宫。
目送太后离去,玄凌才垂下眸,看向昏睡着的姒玉。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是梦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额间甚至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分明胆子也不大,却是敢干出旁人都不敢的事来。”
打从出生起,就没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骤然挨了一记,说不生气是假的,只是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这点气便也散了。
不过是关心则乱,到底是他有错在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额间冷汗,轻声道,“别怕,我在呢。”
……
姒玉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繁星若隐若现之时,她才悠悠转醒。
“可终于醒了。”
一直守着她的玄凌原本紧绷的神色松缓下来,正要说什么,却见她眨了眨眼,在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后,再次趴到床沿,生理性的干呕起来。
“卿卿!”
他半搂着她,一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脊背安抚,一边取过薄荷油为她醒神,“别想了,过去的事情都别再想了。”
或许是清凉的薄荷气味驱散了那心理上存在的血腥气,她渐渐缓过来。
“周玄凌。”
她声音喑哑,“我杀人了。”
“我是不是很矫情啊?”
她微微抬头,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眸紧紧看着他,“明明……明明是我自己拔的刀……”
她知道的,她沈姒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个人而已,在宫里算得了什么呢?一句轻描淡写的处置了,难道和亲自拔刀杀人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就是没有亲眼看到罢了。
真可笑,她杀了人,被杀的人都没哭,她这个杀人凶手倒是委屈上了。
“怎么会?”
玄凌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这不是卿卿的错,是他该死。”
他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安慰道,“我们不想了好不好?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去想了。”
“嗯……”
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任由那些不受控制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许久之后,才整理好了情绪。
“疼吗?”
姒玉抬头看向他的脸庞,伸出手放在他的侧脸上。
“抱歉……”
她的眼中染上懊悔和愧疚,“今天是我太过分了……”
“无事,一点儿也不疼。”
他握住她的手,状若无事地笑了笑,“我的卿卿能有多大的力气?卿卿若是再睡得久些,便一点儿也瞧不出来了。”
“说谎。”
她自己多大的力气,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别咬着唇。”
玄凌微微叹气,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我都知道的,我的卿卿只是太着急、太生气了,对不对?若非我先被那群奸人给骗了,卿卿也不会这般,对不对?”
她吸了吸鼻子,“可是……”
“乖,不想这些了。”
他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你我是结发夫妻,日后还要相伴几十年,不过一次口角,说开了就好,不要揪住不放。”
见她不说话,他便道,“卿卿若真觉得歉疚,便为我上药,好不好?”
“之前难道没有上药么?”
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先是问了一句,而后想起她睡着的时候似乎一直攥着他的衣角不撒手,于是抿了抿唇,只扬声喊候在外间的宫人拿药进来。
“低头。”
接过药膏,她一边动作轻柔地为他上药,一边用泛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道,“就该让你顶着个印子去上朝,让大家都知道,你捧着手心的皇后究竟是怎样一个泼妇!”
“那可不行。”
他微微低着头由着她动作,口中却道,“世人皆知,我的卿卿乃是世上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