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痴女春掠影》

第20章《痴女春掠影》

听罗馥的语气好像和段氓很熟，冬浮光轻轻地掐了下担心再乱说话的冬沉璧，眨眼问：“怎么了？有问题？”

她这次长了八百个心眼子，想多打探段氓的情况，因为在母亲康霓那里，一提到段氓就变脸，像不可触碰的禁忌。

“既然是他，我觉得静影还是断了念头吧。”罗馥的眼妆化得极美，像只尊贵的白猫，挑起不屑的弧度。

“他咋了？”冬浮光故意装作不知道段氓已离异，想从罗馥嘴里套出更多话。

“抛妻弃子的渣男罢了，没什么好说的。”罗馥的眼神没任何温度，脸也冷成白霜，冬沉璧悄悄地推了下冬浮光，示意他们别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

冬浮光讪笑着点头，拿起一块菊花糕塞嘴里，直夸美味，罗馥也识趣，转而和他们聊别的。

想起这会儿不在的姐姐冬静影，冬浮光的心情很复杂，估计姐姐到现在都不清楚段氓不仅离了婚还有孩子，她昨天从母亲那里得知情况后都不忍心告诉姐姐，要被她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所以，不知道也是一种幸运，至少段氓在姐姐记忆中依然是最美的白月光。

冬静影如今形成一种令她烦恼的条件反射，那就是但凡有人催她找对象，她就没来由地生气，不管对谁，哪怕家里人。

她在华香斋店内转悠着，看到那个和自己名字相仿的春掠影在招呼顾客，举止端庄得体，仪态优美动人，忍不住上前想和她说会儿话。

“你好，我叫冬静影，你们董事长就是我母亲。”

“难怪罗馥姐亲自接待你们，真是贵客。”

“听罗馥姐说你叫春掠影，小名也是阿影。”

“嘿嘿，还真是，咱们挺有缘分的，加微信认识下吧。”

“我正有此意！”

和一头乌发的冬浮光不同，春掠影的短发烫成内扣，染着蜂蜜茶色，妆容相较于罗馥清淡不少，雪白的鹅蛋脸像剥了壳的蛋清，似乎只涂了口红，眼线、眼影都没有，瞧着年纪不大，也就和妹妹冬浮光差不多的岁数，也许还比妹妹大些。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妹妹多大？我是一九九一年十二月的生日。”

“哈哈哈，确实该叫你静影姐姐，我是二〇〇〇年二月份的生日，标准的零零后哦。”春掠影甜甜地笑着，但怎么看都不该那么小。

冬静影被惊到了，又不好说这姑娘少年老成，换了个委婉的说辞：“你……瞧着挺成熟的。”

“我女儿都一岁多了，女人生了孩子就是显老，哈哈哈。”没想到春掠影接下来语出惊人，冬静影惊愕得说不出话，这女孩明明比弟弟冬沉璧还小，才上高一的年纪，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春掠影的眼睛生得极其漂亮，像波斯猫般晶莹剔透，透射出冬静影的疑惑与震惊：“我知道静影姐惊讶，都怪自己活该，中考那年忙着谈恋爱，结果人家考上西安市铁一中学①，我却读了技校的播音主持，还怀了孩子，更舍不得打掉……”

这么说来，春掠影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草草结束了一个少女的青春。

冬静影想起自己的生母康霖，那个必然也是在十八岁前就生下她，且自己至今都对她一无所知的母亲，不禁对春掠影的遭遇产生共情，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妹妹，都过去了，忘掉吧。”

“哈哈，我无所谓，反正从不后悔。”春掠影竟笑得没心没肺，似乎一点儿都不明白她和孩子今后的人生早被彻底改变。

“不后悔？我听不懂。”冬静影不光没听懂，甚至觉得这个妹妹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同，该读书的花样年华却当了单亲妈妈，还说不后悔？

“静影姐长这么大，也该有过喜欢的人吧？如果从一开始就明知和一个人在一起注定无结果，轻易选择放弃，就代表还是不够喜欢。”春掠影说得很认真，清澈的眼神变得缥缈起来，好似回到她曾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感情……

“都没结果，还干嘛在一起？”冬静影马上反驳，可脑中忽地闪过一个清秀的面孔，那分明是她明知没结果，却仍在内心深处苦苦坚持的不为世俗容忍的喜欢。

见冬静影莫名其妙地止语，春掠影立马猜到这个比自己快大十岁的姐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轻松地笑着，声音有种昆山玉碎的灵动：“真正的深爱一定不计后果、不计回报、不计得失，我承认自己瞎眼爱错渣男，却不代表我不会继续默默爱他。”

这刷新了冬静影的三观，明知错爱一个人还傻傻坚持，不是和自己过不去：“我不理解，何苦为难自己？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倘若没遇到那个辜负了春掠影的渣男，这个女孩的人生一定会更加精彩，更加绚烂……值么？

“世上很多事，选择会后悔、错过也会后悔，还不如亲身试过、亲自绝望，至少不会成为留在记忆中，继续幻想N种可能的意难平。”春掠影清清淡淡总结的这句话，背后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苦楚，但痛苦也由最初的幸福和甜蜜酿成的，唯有真正经历，才能明白这种看似痴傻的苦与乐。

冬静影被春掠影的惊人之语噎得无言以对，更觉得有几分“道理”。她见女孩性格十分乐观向上，谈及自己的事情既不避讳也不悲伤，像真的放下，又的确仍爱着。

“原来你们在这儿，时候不早，我们回吧。”冬浮光在门口一个安静的角落找到冬静影和春掠影，后面跟着的罗馥提了一个大盒子递给冬沉璧，嘱托他带回咸阳，也好让康霓对新品提出些改进意见。

道别后，冬静影耳畔仍回荡着春掠影的话。时间到下午五点，冬浮光开车将姐姐和弟弟拉上，冬静影主动坐后面，说过会儿到单位方便下车，三人一路无话。

冬沉璧靠着副驾驶睡着了，冬浮光从后视镜看到姐姐的面色不太好，小声问：“姐，你和春掠影聊啥了，看你怪怪的。”

“没啥，有点儿累，我眯会儿。”冬静影怕冬浮光问出春掠影更多的事情，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冬浮光不好再问，载着两人穿行于依然高温不减的西安市区。

富裕人家开私家车，贫穷人家坐公交，高思萱在空调公交车上熬了许久才来到北大街，要坐地铁二号线更快，但她实在不愿多花钱。一下车就被五六点仍热度不减的烈阳照得浑身冒汗，回到出租屋后也舍不得开风扇，马上钻厨房做饭。

“思萱，我回来了。快出来，有惊喜！”

“哥，稍等一下，我给咱做担担面。”

进屋的年轻人是一身美团外卖骑手的打扮，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及其他食盒。

他摘掉头盔，头发上的汗水直往下滴，忙打开风扇，走到厨房门口就被一股热浪扑倒，把里头“蒸桑拿”的妹妹拉出来：“妈呀，今天你生日还做啥饭？哥买了蛋糕和外卖。”

“没事儿，面快好了，哥你跑了一天，让我给你做顿饭吧。”高思萱坚持呆厨房，男子无奈摇头，便收拾屋子。

待两碗热腾腾、香辣辣的四川风味担担面端上茶几后，男子早把茶几抹干净，打开的水果蛋糕上插着十九支细细的彩色蜡烛，把纸板王冠戴在妹妹汗湿的头上：“高思萱，十九岁生日快乐！”

“谢谢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在熙地港找到工作了！”

“你咋不听话？九月份你就到西镐大学读大学，受这些罪干啥？学费哥想办法！你别看不起我高铭椿！送外卖还养不活我亲妹子？”

“没事的，哥，我成年了，也该自食其力，而且……”高思萱的声音呜咽起来，垂下眼帘：“咱妈应该也在西安打工，我多出去走走，没准儿能找到她。”

【注释】

①西安市铁一中学：创建于1929年，2006年正式归西安市碑林区管理。1993年成为陕西省重点中学，2009年晋升为陕西省首批示范中学，高考升学率位居陕西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