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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开玩笑》

虫卵玫瑰

第8章《开玩笑》

盛崇中学以“罗汉”姚婧伊为代表的“五大名花”的出现,是英文单词Body-shame投射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缩影,即身体羞辱。

除姚婧伊由于超重成了谈笑话题,还有四位女生因皮肤黑、满脸痘、长麻子、或脸上有胎记的缘故,成了男生的笑料。

冬沉璧打心底看不惯这些人的言行,即便是他都必须承认的事实,也不该用来开玩笑。

如他们306宿舍那个已转学的舍友,即以前住在现在白雪岭的位置,叫李骞,人确实又高又帅,成绩和冬沉璧不相上下,但对那个话题很感兴趣,结果信口胡说的“老子就喜欢那个‘黑妹’”的玩笑话,使他们三班那位皮肤不白的女孩子受到不少流言蜚语的骚扰。

某次上微机课,李骞在舍友张成琦的蹿腾下,主动加了“黑妹”的QQ,“黑妹”刚同意,张成琦和另外三个男生也对她发加好友申请,都备注自己是李骞。

冬沉璧实在看不下去这些人的恶作剧,可没想到还有女生也掺和,下课后竟给“黑妹”说“我听李骞说,他给你告白了,但你把他拒绝了”的谎话……

靠,你们他妈的无聊不?

冬沉璧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取笑人家长得黑吗?但没想到在全班不少闲人都努力营造的“李骞喜欢你”的氛围的迷惑下,“黑妹”还真对李骞动情了。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才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就在今年四月份,清晨天气微寒,和李骞同桌的冬沉璧很惊讶早自习刚下,“黑妹”就跑到他们位置旁,对李骞质问出这话。

“那啥……‘逼王’?咋整?”早自习还迷迷糊糊的李骞瞬间吓醒,忙看向旁边的哥们儿。

“看我干啥?自己造孽自己承担!”冬沉璧也慌了,说出去上厕所,虽然他没东西排出。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他刚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黑妹”一个人站在围栏处,双手扣住栏杆,张嘴哈出白气,眼泪哗哗地流着。

教室里的李骞抱头坐位置上,藏在课桌里的辣子夹馍都没心情吃。张成琦拍着他的背,瞅着一个人在教室外站着的“黑妹”,摇头说:“毙了吧毙了吧,骞哥,看你这次咋给人家交代?”

“妈的哭啥呢哭!有脑子的都知道骞哥开玩笑呢!就她那怂样儿,谁抽风了喜欢她?”一个看热闹的男同学笑骂着,表现出很不理解的样子。

“行了,都少说两句。早自习和第一节课就五分钟时间,一天操心这些闲事干啥?”难得舍友牛垚坤和此时的冬沉璧的心情一样,多少很同情那个女孩,尽量转移话题,不叫大家再去看她的笑话。

冬沉璧全程没说话,犹豫再三,只好咬牙坐回自己位置上。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出去跟那个女孩好好说说,顺便道歉。虽说他自己从没参与过嘲笑她,但此刻的他和那些人一样,对她的眼泪是冷漠的。

然而,冬沉璧不能要求全世界都和他一样,能意识到自己的过分。

“黑妹”在上课铃响后回到座位上,她同桌还兴致不减地来了句:“搞笑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鬼样子,人家骞哥长得那么帅,会瞎了眼喜欢你?”

冬沉璧和李骞就在他们后面坐着,他俩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冬沉璧只能继续沉默,李骞也只剩下沉默了。

上课期间,冬沉璧注意到前面的女孩身体有些颤抖,又看到坐在更前面的以张成琦为代表的男生,不时回头看她,还叫身边的男女生也回头看。

他把做笔记的中性笔捏紧,推断出“黑妹”又哭了。

哭就哭了,可为什么你们还要像发现新大陆、像看耍猴一样,争先恐后地欣赏女孩子的眼泪?

冬沉璧一直都认为,当别人哭泣的时候,如果你既不能递纸巾,也不能安慰或帮助,那就装作没看见,这是最基本的尊重与善意。

可惜,世上的别人都不是他。

上高二后,“黑妹”就转学了,好像回安徽马鞍山的老家,恰好李骞也转学到西安,即使大家从头至尾都明白这两人从不存在过什么,但还是少不了说“他俩私奔”的闲话。

瞧,人的嘴真的很贱很脏很臭,就像那个女孩质问李骞时一样,总爱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

尽管网上有不少“心灵鸡汤”都宽慰大家,别太在意人们对你的看法。可人只要生活在社会这个大环境下,就必须与人打交道,又岂能圣贤到、超脱到、佛系到真不在意那些伤人的话?否则,哪会出现维护名誉权的案例?哪会有网络暴力?

人言如刀,刀刀割人性命,杀伤力一点儿都不输于红颜祸水的“温柔刀”。

世上大多人都是俗人,都怕“人言刀”,冬沉璧也是。所以他选择沉默,并在无形中为助长整个社会的冷漠增添力量。

直到今天,冬沉璧都愧疚自己只能用“黑妹”称呼那个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女同学。因为大家都叫她“黑妹”,以致于冬沉璧早忘了她的真名,只能以这种不尊重人的称呼去回忆她,足见人言可畏……

怀着这种沉闷的心情回到家的冬沉璧,令姐姐冬浮光忍不住担心,嘴上不饶人地调侃:“小老弟,你咋了?难道失恋了?”

“以后少开这种玩笑,真的很不好。”冬沉璧换上拖鞋,第一次以这种严肃冰冷的态度对冬浮光说话。

冬浮光和母亲康霓互相看了看,都感觉小伙子不太对劲。

少女察觉弟弟似乎心情不太好,殷勤地接过他的书包,笑得像朵花:“好啦好啦,你辛苦啦。我给你收拾下卫生间,赶紧冲个澡缓缓!”

冬沉璧见她破天荒地没生气,懊悔自己怎能把坏情绪随意丢给她?刚想说谢谢,有仇必报的冬浮光又怎会轻易饶了他?

她凑近他身上汗湿的校服,像猫一样闻了闻,脸色大变,捏住鼻子,对康霓委屈地说:“霓霓姐!这小子真臭!快熏坏咱家了!”

“你——卧槽!”冬沉璧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今天出汗厉害味道蛮大,从姐姐手里抢过书包,臊红脸跑回自己房间。

“就知道欺负弟弟,你个坏丫头!”康霓轻轻揪住正捧腹大笑的冬浮光的耳朵,学着她刚捉弄儿子的样子,故意闻着前不久因收拾厨房也出过大汗的冬浮光。

突然,她像嗅到毒气般更夸张地捏着鼻子,眼里满是嫌弃:“我的苍天,你也好不到哪儿!等阿璧洗完了,你快冲冲去!熏死宝宝了!”

冬浮光哪能忍受别人说自己臭,闻闻衣服还真有些味儿,红着脸回房准备,然后与弟弟撞车。

“先来后到,拜拜!”冬沉璧端着盆子抢先一步进去,留下冬浮光在外面憋红脸又无可奈何。

随后,门开了条缝,冬沉璧探出头,露出光着的肩膀,看样子脱干净了,对即可羞得转过去的姐姐说:“冬浮光!男生洗澡,你站门口合适么?”

“冬沉璧!谁让你跟我抢浴室!”冬浮光双手捂脸,背对他喊道。

“明明……我比你更臭,你还不让人家先洗!”冬沉璧到底是老实的孩子,被姐姐逼得自损起来。

“行啦!你快点儿!我洗完还要跟着霓霓姐学做麻团!”冬浮光笑弟弟呆萌起来还是那么可爱,倒也不可恶了。

冬沉璧也被姐姐逗得玩心大发,舔着脸说:“我偏不!你有本事就进来!大不了……咱俩一起洗呗!我是男的我怕啥?”

“我去!你以为哥不敢……你大爷的!是不是被你那些舍友带坏了!咋变流氓了?”冬浮光又羞又恼,气得转过去打冬沉璧。

小伙子赶紧关上门,随着水声大起来,冬浮光一手叉腰,隔门喊:“你给我快点儿!不然……不然我就站门口,全程听你怎么洗澡!”

“卧槽!我怕了你了!求浮光大哥赶紧移驾!我谢谢你!”里面传来冬沉璧认输的声音。

康霓系上绣着黄菊花的围裙,笑看儿女的吵闹。冬浮光比冬沉璧大两岁,姐弟一起长大,经常嘴上互损,实际上感情非常好。

当她准备进厨房,冬浮光拿着一条淡蓝色睡裙走过来:“霓霓姐,我洗澡用的樱花睡裙中午刚洗了,现在还没干,要不……我换上姐姐的吧,等她今晚回来了,跟她说一声。”

“不用了,她说这周末停休加班,不回咸阳。”康霓扫了眼那条长女冬静影很久都没有穿的睡裙,印象中上次她回家,还是七月初。

“切,咋可能每周末都恰到好处地加班?姐姐明显是怕被你和爸爸催婚,才一直都不敢回来吧……”冬浮光低头,失望地抱住裙子,以开玩笑的语调小声道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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