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英公主,文书殿有请”
文书部的人带来了话。这两日玉舟这位百年未休假的人突然不在,文书部的部分事务也就交给了张知秋和下位掌事一同分担。
是因为这个,上玄大人是要见她?
神界最近有些传言:上玄大人已经离开了神界。
虽然大家嘴上都说不相信,上玄大人可是全能全知的永恒一般的存在。可他们也会多想吧。
文书部的人打开了文书殿的大门。迎面先是大片灰尘,这门究竟是多少年没人碰过了。
张知秋还没来过这里,神界也没多少人能够涉足这神界的最高处。
虽然已经有看到任何奇妙事物的心理准备,但浩瀚明亮的满满星海让张知秋有一瞬间的大脑放空。
而下一秒,星海消失,地面出现,她已经身处一个装饰讲究的茶室。
“知秋”
朝思暮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此刻张知秋却有些不敢回头。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多久了
23年。
“哎…知秋,你要不先来拉我一把”
张知秋终于转身看向那人,但看到的画面又一次击碎了她的心防。无法抵御的复杂情绪汹涌而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先搭把手吧。
落红不知道为何是瘫坐在地上的,拉起他也十分费劲,这人怎么不能站好?
张知秋几乎是把落红抱起来才让他能够稳当地坐在茶室的椅子上。
“怎么回事”这句话像是在问落红现在这个身体状态,又像是在质问23年前扶光灾祸的事。
“重塑的身体还没完全适应…目前还站不起来。不过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
落红的笑容还是那样,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散漫,那故作轻松的样子。
这更点燃了张知秋那闷了23年的怒火。真的好想把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锤成薯饼。
可奈何这人现在瘦弱的不成样子,有点打不下手。
落红好像没注意到张知秋的不对劲:“我能够醒来…也就是说,上玄大人…已经真的离开了。我现在已经是文书殿的神明了。”
张知秋突然被打碎了思维一样,被这样爆炸的信息炸的一愣一愣的:“?那些传言?还有…为什么是你?”
“…这件事说来话长”
拥有可以改变世界的权柄的上玄,选择了离开。
世界的法则不可逾矩,但法则又是人为了美好世界的目标而设立。人好像总是困在自我的困境中,总是在奔向未来的道路上被以前的自己绊倒。
强调平等,又无时无刻不在分三六九等。强调自由,又为了各种目的而约束自我,约束他人。强调和谐,又从未停止纷争。
可又因此,生死、光阴、离合,被赋予意义。
时间被打上标签,规则被无数次修改。
世界就像在玩弄我们,视我们为蝼蚁。
可直至山川海河之尽头,皆有人的足迹。
“最近我对许研动乱的详细经过进行核实。玉舟虽然早在事情发生没多久后便给出了调查结果,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疑点。”
张知秋在脑海里复盘起看过无数遍的许研动乱的调查报告,跟随着落红的思绪
“许研她通过利用钟闻成,联合桑仲卿,复活鬼王黑林。在文书部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拉起一张网,目的是复活已逝的先神富海。她想要以扶光所有的灵魂为代价,换回富海。
不过根据我的核实,她的计划早在富海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可是为什么只是联合了这么点人,也只造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在我观看许研那五百年的埋伏时发现,不只是因为内心的纠结,还有来自上玄力量的阻碍。上玄很巧妙地封印了她的部分力量,让她失去了对部分法术的使用权,也让她失去了创造法器的力量。
想必…上玄可能早就认为她会做出这样的毁灭之事,可出于愧疚,只做了这点干涉吧。”
张知秋的眼瞳暗淡下来,算是作为受害者的现在她不知道去责怪谁,不知道去哪找一个交代,或者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缺口。
23年过去,那些荒唐事,那些政场斗争和皇族内部的争乱都已经逐渐淡在她的记忆里。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些事已经无法激起她的一丝情绪,不再是揭开就会流血不止的伤口,就连疤痕也习以为常。
张知秋抿起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已经失去部分情绪的她此刻眼角微红,任由爱人紧紧握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
山河倒塌,绿叶生长。时代已然更迭,但世人未醒。
不必追求永恒,不必追求虚幻的短暂安宁。人世皆苦。只望点点烟火,告知天下:此星河美如梦幻而非梦幻。
点亮夜空之人已经离去,但星星不是只有一颗,而是千颗万颗。
前路漫漫,但怀抱理想的人并不孤独。
故事很长,但此刻,听故事的时间是足够的。
张知秋终于明白,在落红、淮风、祁广函他们身上拥有的特别事物是什么了:
他们都有浓厚的厌世感。但其实他们心底又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所以他们会为了人间烟火而奔波,为了一方平安而无畏,为了所有温柔而坚守…
那表面上厌世一般的漫不经心,是看惯了这所有的悲苦后,可为了继续前行而掩盖心中苦闷而作。
神明是为何而存?
是为了奇迹而存。
张知秋听完所有故事,只回予沉默。
关于那些怒火,以后再慢慢清算吧。
现在…讲故事的新神明已经睡着了。